这场风波沸沸扬扬地闹了四五日,原本看似一心维护太子的皇帝从愤怒到沉默,又从沉默到听劝,终于在第五天的早朝宣布废黜太子为永王,允其所求出宫休养,赐封地江州,另封其子为福王,赐免罪金牌,无论此生犯下何等过错,皆可免其罪过,以保其一生平安无虞。
虽然皇帝那几日从表象来看已经动了几分废黜太子的心思,但却也在犹豫不决中,所以那道诏书下得十分突然,几乎让许多人都猝不及防,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这么快便下定了废黜太子的决心,所以有人欢喜有人忧,更多的人是不明上意心中惶惶。
但无论皇帝究竟何意,太子被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无论后宫还是朝堂,风向便是彻底变了。
据说太子在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因为一时气急而吐了一口血,虽然他事后并无大碍,但却吓得当时正在一旁伺候他的太子妃失声大哭,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的太子心中感动,反而冷静下来。当天,太子妃便在去向皇帝谢恩之后带着病中的太子和襁褓中的孩子出了宫,他们简装而行,往他们的封地江州去了。
从此以后,宫里很少有人会提到已经没有机会成为一国之君的前太子,生怕说错了话会挨罚,偶尔有人悄声议论时,有人说他命途不济,有人说他技不如人,有人替他惋惜,有人认为他是命该如此,但没有人会提到,那一切其实都在前太子妃的算计中,这样的结果其实是她最想要的。
虽然逸王洛长策在洛长容他们离宫后不久便从前线回到了京城,但他的势力已经大不如从前,再加上皇帝对他也不再重视,所以睿王洛长念从此在朝中便炙手可热,无论后宫还是朝野,绝大多数人都认定了他便是未来的太子。但难得可贵的是,洛长念却看似初心不改,并无半分浮躁娇纵之意,为人处世一如往常,手下人也被约束得十分安分,即便在面对已经失势的逸王时也十分恭敬,对他的婚事安排也极为上心。
逸王与肖玉卿大婚之后,虽然一如既往地有肖侯府支持,但奈何大局已定,他纵然心有不甘,也似乎翻不了天,但与他曾经同气连枝的柳如诗却在他一回来便也有了出头之日。
自被从贵妃降为妃后,柳如诗一直都十分安分,也许皇帝是为了宽慰洛长策,也许是为了不想让洛长念一人独大,也许是真的还顾念旧情,他又开始临幸已经险些成了冷宫的白瑜宫了,虽然并未给柳如诗再进位分,可对她的态度却是好转了许多,连过去不曾传召她的每月家宴也让她出席了,只是对许诺仍是不问不顾,似乎已经将她彻底忘了。
不过,虽然皇后已经彻底与尚宫赵谦反目,也将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宫女秀树给寻了个借口赐死了,但因为向妃因着睿王的权势地位身份愈加尊贵,她们两人便到了能够彼此制衡的地步,再加上皇帝最宠幸的年妃又是一个不爱惹是生非的人,所以后宫在东宫无主后的那段日子倒是比以往平静许多。
转眼又入了冬,腊月里的第一天便下了雪,那天暮晚的时候,在大门口当值的吴篷告诉苏蔷说外面有人找她,待她出去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轻衣卫装束的男子正站在不远处的皑皑白雪中,一时间有些晃神。
她想起了已经在北境作战快半年的云宣,也不知那里比这里冷多少。
那人见她出了门,便迎了上去,一手抓了她的手腕,声音在风雪中略显沙哑:“跟我过来。”
他的手劲很大,苏蔷没有挣过他,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拉到了一个拐角处,那里的风雪被高墙挡了几分,再加上他将她护在了里面,所以雪花并未能吹落在她的身上。
但她还是有几分羞怒:“苏复,不是已经说好了,以后不能再动手动脚了吗?”
“我只是答应你不再进去找你,其他的可没同意。”
许是太冷了,苏复的嘴唇有几分苍白,脸色也不太好,“再说,若我不动手,你肯随我过来吗?”
若在往日,他根本不屑与自己解释这些,苏蔷听他这番话后反而有些惊讶,又见他的神色不太对劲,便也不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找我有事吗?”
苏复点了点头,却又欲言又止,好像不忍说出口一般。
心中莫名一紧,苏蔷的双唇张了又合,过了半晌后才颤着声音紧张问道:“是不是前线出了什么事?”
轻轻摇了摇头,苏复终于道:“不是,是刘家庄出事了。”
刘家庄在一夜之间被屠了村,于伯不知所踪,受了重伤的刘正在小北山被发现,如今正在养伤。
虽然身子抵着墙,但苏蔷在乍然听到这个噩耗时还是险些瘫软在地,直到苏复冰凉的手扶着自己的手腕时她才猛然回过了神:“什么时候的事?”
见她纵然既震惊又伤心,但还是拂开了自己的手,苏复的眸光不由微微一黯:“一个月前。”
有雪花随风飘落在了眉间,融了一片冰凉,她愣了一愣后,喃喃道:“一个月前,你向我辞行,说要出宫一趟……”
“对,那日我便是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才急着出宫的。”
苏复微一颔首,“原本是打算那时便告诉你的,只是在看见你之后又不忍心,所以才没有对你如实相告。后来,我出宫后,在小北山找到了刘正,他受了重伤,差点没命,但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于伯还没有消息。”
苏蔷忍住了即将奔涌而出的泪水,问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苏复的眸子一紧:“当地官府调查的结果是土匪抢劫,而且已经抓到了真凶,那些人也已经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