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泪都几乎疼出来了,连忙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别过了脸,戚梦白也慌了神,问她怎么了,燕夜紫不说话,一把将他推开走向了床榻,气鼓鼓地坐下,坐下以后还侧身对着他。
戚梦白看了眼被她放在桌上没来得及喝的第二碗茶,急忙端了过去。
“阿墨,我向你赔不是,是我粗鲁,你也知道我整个人粗鲁惯了,来。”
他小心地逢迎、讨好,满脸赔笑。
燕夜紫眼睁睁看着他把那碗下了毒的茶端到了自己面前,让自己喝下,眉头一皱,心里却在打鼓。
这毒见血封喉,一碗下去,断无活命的可能。
她自然不可能喝的,遂故意装作冷面转过身:“将军自己留着下火吧,都这个时候了,我也没有兴致了。”
长安危急,现在长渊大军还在南面攻城,荆州军抵挡不支,戚梦白不去与他的荆州军将士同甘共苦,只记着他金屋藏娇的美人,只怕他的下属知道了也都要心寒。
这般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怪输给霍西洲那个马奴了。
戚梦白立刻连声地哄她:“好好好,我喝,我下火,喝完了我就去守城去了,你放心,我能保护你,霍西洲他们打不进来的。”
燕夜紫不明白,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戚梦白究竟何来的信心,任凭谁都知道,他抵不过长渊军。用不了三天,他就将输掉长安。
可是当她回眸时,却见到他端了茶碗,微微笑着,带着哄的脸,他举着茶碗,就在她的面前仰头,喝干净了。
燕夜紫心头悸动,突然觉得面前这一幕简直荒唐。
他竟真的不加防备,便这么将有毒的茶一饮而尽。
“你……”
这个人是个傻的么!
戚梦白把空碗倒给她看,“喝完了,我现在去守城,不让叛军打进来令你害怕。你放心。”
他在她呆滞的目光注视之中,放下了那只青瓷刻花茶碗,起身朝外走去。
但还没有走到门口,忽然,他停了下来,燕夜紫的胸口也随之猛地跳动了一下,几乎从嗓子眼蹦了出来,只见戚梦白浑身剧烈地抽搐,朝前扑倒。接着他的前胸后背都激烈地痉挛起来。
毒发作了。
快得根本没有反应时间。
燕夜紫本该立刻上前看他的情况,但,她害怕走近被还有一口气的戚梦白反杀。她紧张且惊惧地抓住了床帐,将身体缩在床角,偷偷摸摸地看他的情况。
在一阵剧烈的颤抖抽搐过后,他的身体硬邦邦地躺在地面上,不再动弹了。
燕夜紫定了定神,抓住床帐的五指骤然松开。
他应该已经气绝身亡了。
燕夜紫即刻起身,绕过他的尸体朝外奔去。
但跑到门槛之际,她的脚踝唰地被一只手抓住,险些被绊倒。
燕夜紫吃惊,几不敢回头。
他居然还没气绝?
只听见身后脚下传来微弱如风中残烛的嗓音:“你……你好狠的心……为什么?”
因为你没有本事,靠不住。
真相是残忍的,但这就是最大的真实。
只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燕夜紫没有勇气告诉他。
那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脚踝,等不到她的回答,慢慢冷了下去,直至完全僵硬。
她回过头,蹲下身来,将身体已经冷却的戚梦白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之后,她叫来了自己身边从燕府带出来的两名忠仆。
“将他的头颅割下来,拿给国公,作为长渊王攻入长安的贺礼。”
“诺。”
吩咐完以后,燕夜紫便不再看这个男人的惨死之状,心中却也不知是为什么,也许是恐惧,也许是内疚,还是别的什么,她走了出去。燕家的忠仆依法照做,很快便将现场料理干净,出宫而去。
等到人走以后,燕夜紫从寝殿外的廊柱投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脸色苍白而森寒。
她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为什么上苍如此不公,霍西洲今日春风得意,入长安城以后,燕攸宁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而她,什么都不是,前朝妖妃,世所难容。她曾经侍奉过李苌,为了苟且偷生又投效于戚梦白,如她这样的墙头草,只怕世人口诛笔伐,名声?她的名声早已恶臭朽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