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终于处理完刘氏造反一案的后续,诸事重回正轨,近来皇上和各部大臣还正在商议与新政有关的事宜,按理说朝野内外都正在向好发展。
但宫内,一直在皇帝跟前当差的余内侍此时却是从未有过的忐忑与不安。
就连当初得知刘氏带兵准备强闯宫门时,他都不曾如此心慌。
皇上和怀御史还在商讨着要事,余内侍在紫宸殿外等了片刻,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似是不满意自己刚才组织好的说辞,他皱着眉又重新说了好几遍。
一旁才十五六岁的内侍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师父,出什么事了?您不是刚去坤宁宫了吗?可是皇后娘娘那边吩咐了什么差事?”
皇后娘娘宽仁,之前虽然精简了宫中人员,却为离宫的那些人多支了好几个月的月银,也涨了剩下的人的月银。
入夏后,皇后娘娘不仅命人为各部官员准备了每日解暑的凉茶和驱蚊虫的药包,宫里所有的宫女、内侍和侍卫也都有。每日最热的那几个时辰当差的人还能多得一些月银。
是以宫里的人都愿意为娘娘跑腿办事。
听他提起皇后娘娘,余内侍心里一紧,瞪了他一眼,沉声道:“你有几个脑袋!敢打听主子们的事?”
年轻内侍忙低下头认错,不敢再多嘴。
思及方才在坤宁宫那边得知的事,余内侍看了看紧闭的殿
门,仍然拿不准此时该不该进去向皇上禀报。
自从那次陛下将怀御史召进宫来商讨朝中各部空缺官职的任命之后,每日散了朝,陛下都会与怀御史在紫宸殿内议事。
每到这个时候,除了皇后以外,若无陛下召见,任何人都不得进紫宸殿。
这段时日以来,各部举足轻重的官员都常会出现在紫宸殿中。他们离开时虽仍然严肃循礼,但都难掩那份期待与振奋。
余内侍并不清楚具体内情,却不难猜到,陛下与他们商议的内容应兹事体大。
每日等怀御史出宫后,陛下还得批阅当日的奏折。余内侍便会在此时将需要禀告给陛下的事情一一呈上。
但早在帝后大婚之前,陛下便吩咐过他,若是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无论大小,都需得及时让陛下知晓。
今日若是其他事便罢了,可偏偏,余内侍犹豫着要不要立即进去禀告的事情与皇后娘娘有关。
按余内侍对陛下的了解,但凡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事,都肯定会被陛下放在首位。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同陛下说——
皇后娘娘带着柔宫令回娘家去了。
娘娘命人留了话给陛下,说她会先在状元府住上几日,再去那座山间小楼里短住,等过完年就回宫。娘娘还让陛下专心政事,不用为她担心,更不必命人去寻她。
余内侍甫一听见坤宁宫的宫女说完这些话,就知道自己这个惯常传话的人是领到
了平生最棘手的差事。
如今正是夏末,离过年还早着,娘娘这话,与要同陛下分居两地也并无不同。
而且宫里谁不知道,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就在三日后。
陛下很重视娘娘在宫里的第一个生辰,早早就命人开始筹备了。陛下还亲自为皇后娘娘准备了生辰礼。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娘娘却直接离了宫,还言是过完年才会回来。
这哪里是出宫短住?
真到那时,莫说是娘娘的千秋节,就连陛下的万寿节都过了。
即便从不沾染情爱,余内侍也看得出娘娘这是在同陛下置气。
至于原因……
余内侍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或许也就只有如此,娘娘才劝得动陛下了。
他稳了稳心神,终究还是抬手敲响了紫宸殿的门。
“陛下,皇后娘娘有话想传与您。”
“进来说。”
屋内立即传出皇上的声音。
余内侍轻手推开门步入。
见陛下放下笔,便知道陛下这是和以往一样,要毫不分心地听他转述皇后娘娘的话。
余内侍连忙一字不落地将自己在坤宁宫那边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他不敢闪神,也不敢抬头窥视天颜,话说完后只能硬着头皮等待陛下的吩咐。
虽说陛下一直不曾拘着皇后娘娘,允许她随时出宫与家人团聚或做别的任何事情,可这与娘娘置气离宫还是不同的。
余内侍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陛下说什么。
他一时有些拿不准陛下的态度。
余内侍大着胆子看
向陛下,却见陛下已经重新提笔,继续在眼前的纸张上写着什么,神色沉静。
殿内另一侧的怀御史也面容严肃。
余内侍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
难道陛下也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