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录了运维管理员的账户,找到对应数据库。
成钰坐到电脑前,打开了数据库的检索指令,写了条查询sql语句:以身份证为检索信息,操作日期在2021年11月1日-29日的操作记录。
市公安局符合条件的数据有五千多条。
成钰看了下结果,在身份证上增加限制条件。刘军的身份证号前六位拼上19890302,是刘招娣身份证号前14位。成钰敲下这串数字,执行了查询语句,屏气凝神看向电脑屏幕。
也许是条件范围被缩小,只出现了一条结果。
这条数据的操作时间是2021年11月12日12点51分,电脑ip正是刑警队查询信息专用的涉密电脑,操作用户是徐新宇。他输入的身份证号包含这串数字,后四位是0026,在查询结果页面停留了十分钟。
“真有结果啊。”
成钰呼吸一窒,安慰自己,这也不一定是刘招娣的身份证号。她把这条记录拍下,又写了一个查询条件,查看徐新宇11月全部操作记录。
徐新宇在队里日常工作是出外勤,要去看守所或者拘留所,需要核验人员信息,才有的权限。徐风市治安良好,他每周接触的人员不超过十名,但是他这个月查询记录居然有一百二十五条之多。
成钰一条条看了,大多都是使用身份证号查询的,其中有一半以上查询时间都是在午休时段。成钰又查了他上个月的操作记录,发现他上个月只有三十一条,查询时间也都在正常的工作时间。
不管那串数字是不是刘招娣的身份证号,徐新宇都在利用职务之便,泄露公民身份信息。
夜晚的办公楼十分静谧,成钰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可她的步伐不仅没有平时欢快,还显得格外沉重。她回到办公室,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就开始整理相关证据。她想要尽快对徐新宇进行调查,好将李伟华等人带到局里询问。
徐新宇的父母从事建材生意,舅舅也在公安系统,队里人人都知道他的家庭条件好。成钰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这种事?一般违规就是帮朋友亲戚查个别信息,徐新宇查了这么多,怎么看都有利用职务之便,窃取公民信息出售的嫌疑。
成钰想起徐新宇在网上发视频的事,于是去抖音上找他的账户,试了几个关键词,最后在同城视频下搜索刑警小哥,找到了他的账户。
账户昵称是“刑警小宇”
,有五千来个粉丝。他发布的视频都是一个类似脚本,先是工作如何辛苦,最后配上煽情的音乐说他会负重前行。成钰觉得反胃,于是关了声音,一个个视频快速点过,翻看评论,很快找到了线索:
用户6758756:已关注点赞,徐警官你能不能帮我查查相亲对象啊?
刑警小宇:私。
……
录屏取证后,成钰感到阵阵疲意似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睛,从跟张国安去牌坊村起,看过赵有田家中毒案、刘军赵玉兰拐卖妇女案还有083打拐案超过二十万字的材料。里面关于受害人刘招娣的一切都被当时办案人员细心隐去,无一遗漏,他们是真的在保护她。
得益于他们的细致,不管这个案件经过多少轮审查,都无人知晓她到底是谁。可他们做了那么多,办案警员甚至对此事谨慎了十来年……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破坏了。
成钰知道,破坏比创造容易是个常识,就像2007年的刘招娣,她的梦想轻易地碎落了一地。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恨不得把那些资料都砸到徐新宇脸上。在他想要凭借刑警身份获得关注的网络上,发布对他的处理报告,再将他踢出警察队伍,追究刑事责任。
冬日深蓝色的黎明里,张国安慢悠悠地停好车,正想去食堂吃早饭时,抬头看见办公楼四楼右起第三间办公室还亮着灯。
那是成钰和宋舜华的办公室。
他上了楼,推开半掩着的门,就见成钰正枕着双臂,沉沉睡着,好在还盖着件外套,不然肯定得感冒。
“快醒醒,怎么在这睡了。”
成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到张国安,连忙和他确认,“张队,刘招娣的身份证号是不是没改?她的身份证号后四位是不是0026?”
张国安沉默片刻,“你查到了。”
成钰从对方的沉默里读出了答案,把整理的资料递给他,“您看看吧。”
“我真的以为,我们把她保护得很好。”
成钰的声音沙哑,“当年为什么不把身份证号一起改了啊?”
张国安道出原委:“她的情况不符合更改要求,如果要改,需要向上申请。但是当时高考补报就要截止了……我们都希望,她能在那年再参加一次高考的。”
“徐新宇利用职务之便泄露公民信息,我能申请调查吗?”
张国安翻看那份资料,“操作记录是怎么查到的?你怎么会有二队警员的监查权限?”
“我在服务器上查的数据库。”
成钰深吸一口气,“他的上级是不是也违规了?徐新宇查了那么多人,他都不知道吗?”
“可能没顾上管他。”
张国安郑重地收好成钰给的资料,“这事交给我处理吧。一个队的,谁也不会喜欢在背后查同事操作记录的人,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交给我吧。”
张国安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过年回家吗?”
“回吧。”
成钰是相信张国安的,也愿意给他时间处理。不过要是过完年,徐新宇还在队里,她就自己去举报。
成钰原想通过调查徐新宇,传唤李伟华的,现在得立即确认刘招娣是否真在深圳。她匆匆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登记了查询事项,在专用的内网电脑前,插上自己的密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