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蔚然像是没听见一样,他站了起来,继续猛地往前骑,冷风直直地往他衣服里灌去,将他的运动服外套吹得鼓起来,额前的刘海儿向后飞着。天空不知何时又飘起细雨,将他透明的眼镜打上一点点的雨滴,一缕缕从镜片上滑落。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可他就像无法控制自己一样,一直用力一直用力踩!&ldo;砰&rdo;的一声,自行车撞向马路旁的绿化带,倒了下来。曲蔚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然后有力地摔在地上,疼痛,无尽的疼痛感,熟悉的疼痛感,他有多久没这样疼过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想念那样的日子。那是,疯狂的养父,疯狂的母亲、疯狂的他,他们这疯狂一家人,互相伤害着,互相折磨着,却又互相期待着对方会清醒……可到最后,到最后,他连这一点伤害与期待都不再拥有……曲蔚然躺在肮脏的地面,茫然地看着天空,眼镜早已经飞了出去,雨水直直地打进他的眼睛里,快速地流出,他哭了……他真的哭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冷血的,他一直没有哭,他一直不敢去想他们、回忆他们,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们都死了,多好啊,多好啊,他应该开心的,他应该开心才对……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为他们哭了……曲蔚然抬起手臂,盖住眼睛,身子忍不住颤抖着,像是从胸前发出的沉闷哭声,一点一点地哽咽着,像是压抑受伤到极致的小兽,终于决定放弃坚强,放弃伪装,痛快地哭一次。他一直告诉自己,告诉所有人,曲蔚然是从来不哭的孩子……夏彤从地上爬起来,难过又无措地望着曲蔚然,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缓缓地靠近他,轻轻地握住他冰冷的手。她以前总是说:曲蔚然,你哭出来吧。可他在从来没哭过,不管受到多大伤害,不管多难过,他总是倔犟着,倔犟着,就是不愿意哭出来。她多么希望,他可以好好地哭一场。可现在,看见他哭得这么难过,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她又多想说:曲蔚然,你别哭了……夏彤紧紧地握住曲蔚然的手,紧紧地,想将他微弱的力量全部给他。明明是下午,可天空却越发阴暗,雨越来越大,他们就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不躲不让地让从天而降的雨水冲走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委屈,他们的不甘与仇恨……那天之后,曲蔚然病了,很严重,高烧不退,脸色煞白,不停地出冷汗,意识不清。极不安稳的昏睡中的他总会害怕地低喃,像是和谁道歉一样,一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夏彤急坏了,托着重感冒的身体一直照顾着曲蔚然,严蕊看他们两个都病成这样,发怒地指着夏彤骂她:&ldo;你白痴,还不把人送医院!&rdo;夏彤哭着说:&ldo;我没有钱。&rdo;严蕊气得跺脚,一边给人打电话,一边骂道:&ldo;你个猪!你没有我还没有吗?!&rdo;夏彤特别无助地看着严蕊:&ldo;怎么办,他好像很痛苦,整个人都像垮掉了一样。&rdo;&ldo;你别哭拉,你是水做的呀!&rdo;严蕊看到夏彤的眼泪就有些烦躁,忍不住就骂她,她骂的声音越大,夏彤的泪珠儿就掉得越快。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将夏彤拉到怀里安慰,奇怪地问:&ldo;曲蔚然这小子不是一向很屌很将强的吗?!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脆弱?&rdo;曲蔚然给她的感觉就像一根紧紧绷住的弦,忽然被人给一瞬间割断了一样。夏彤被这样一问,忽然想到了那天在修车厂的事,是因为他亲生父亲曲田勇吗?是因为他不认他吗?一定是这样的,曲蔚然多想从他那边得到一点点亲情,可最后却这么难过地回来。夏彤心疼地咬着嘴唇摇头。&ldo;你不知道?&rdo;夏彤还是摇头,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不能告诉严蕊,这是曲蔚然的秘密,她不能告诉任何人。&ldo;不说算了。&rdo;严蕊有些生气,微微皱着眉头走到一边。夏彤伸手拉她,却被她甩开了。其实严蕊隐隐地已经将夏彤当成最重要的朋友,他最重视的人,可夏彤的心里,曲蔚然才是她最重视的,就连曲蔚然那些狗屁事情都比她重要。是的,她生气了,她严大小姐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么好过了?什么时候这么在乎一个人、重视一个人过了?可这家伙却一点也不知道回报,满心满意都是那个莫名其妙的只是长得还不错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