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陶低声“幼时娘子就曾与奴婢说过,说太后救了娘子的命,以后一定倾力报答太后。若不是为此,娘子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任由圣上管束。”
遥远的记忆随着漆陶的话语渐渐浮出了水面。
一幕一幕,褪去了陈旧的暗色,重新焕光彩。
原来前世这个时候,她有多么在意幼时那段过往,就有多么想要报答姑母的恩情。
原来从始至终,无论是在风头无两骄傲肆意之时,还是跌落尘埃绝望悲戚之时,她对姑母的心都没有变过。
李晁总将她是他的未来皇后挂在嘴边,而这个身份,是姑母予她的。
他以此来要求管束她的课业,她尽管并不开心,可也希望自己是配得上这个身份的。
所以中间无论有多少抵触闹腾,最终都还是依了他的意。
甚至,也包括今日这回。
不过原由不同罢了。
她不想让姑母再为她曾经争强好胜的琐事烦忧,这才如了李晁的愿。
可前世不比今生,她直到最后都没能像现在这样真正独立地接触宫务,没能为姑母分担哪怕一点小事。
所以她一直一直都在怪自己,后来更自内心地觉得,她能为姑母做的,也只剩下以自身这条性命,去陪姑母了。
可姑母不愿她自轻。
于是,她便想着在姑母生时常在的地方陪伴。
但李晁他
他让她搬离颐华殿,搬到了那样一处偏僻的地方,不允许她轻易出宫。
于是她便连慈宁宫都去不了,接触不到所有能寄托哀思的过往。
而他是姑母唯一的孩子啊。
她不知有多么害怕,害怕李晁的意思就是姑母的意思,是姑母不想见她,姑母也怨她
“娘子”
她的手被握住。
向下看去,萧芫才现,自己的指尖在轻轻战栗。
漆陶心疼又自责“都怪奴婢,奴婢不该提的。”
萧芫摇摇头,给她一个安抚的笑,“没事,你能想我所想,本就是很好的。”
漆陶又知道什么呢,她什么都不知道,前世还早早地为了护她去了。
今生,她会护好她。
刚收拾妥当预备出门,殿外小宫女来报“娘子,胡媪来为娘子送最新的奉例了。”
萧芫讶然,与漆陶对视一眼,都有些莫名。
胡媪身为宫中老人,以前还亲自管些事,这些年来已经慢慢身退,多做些调教武婢女官的差事,离上次来还没有多久,又能有何事呢
总不能还当真是来送奉例的吧。
漆陶看向丹屏,丹屏满面懵懂,挠头,“阿姊”
漆陶转回来。
好了,不用问了,一看就知与她无关。
还是在上回的花厅。
胡媪的姿态竟比之前还要低些。
又是问安,又是让宫侍们交接清点,若非奉例还是照旧那些,还让人以为是多金贵的东西呢,竟能劳得胡媪亲自出面。
有条不紊地忙完了,花厅里宫人只剩下萧芫贴身的几个侍女,胡媪不着痕迹扫了她们一眼,面上有些为难。
萧芫会意,轻声让她们都出去。
还特意令半掩门扉。
胡媪朝门的方向看了眼,回身,面对萧芫肃身一礼“让肖娘子见笑了,老奴一把年纪,还这般舔脸来叨扰娘子。”
萧芫起身虚扶一把,“胡媪这是哪里的话,您能来颐华殿,我求之不得呢。”
“娘子这般说,当真折煞老奴了。”
胡媪冷硬深刻的皱纹泛出些苦涩,嗓音愈苍怆,“老奴此番前来,不为其它,正是为了老奴那不争气的义女。”
“义女”
萧芫不明所以。
胡媪有些难以启齿,可到底开口“正是前些日子不留神打碎娘子花钿的宫女。”
“娘子着人将她从掖廷接回后,老奴才得知此事,今日前来,便是代小女向娘子赔个不是。也感谢娘子,多谢娘子不计前嫌,给了她这般好的活计。”
萧芫了然。
原来她随口让从掖廷叫回来的小宫女,竟是胡媪的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