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朝汐心头一震。
荀玄微起身下车,于车门边侧身回望,见她毫无反应,笑叹了声。
“我在你手里丢了性命倒是无怨无悔。但是阿般,你须知道,世上除了句句心事吐露的真心实意,还有我这种筹谋打算、满口谎言,只求拔除荆棘,庇护宗族亲友的真心实意。”
车帘摇晃着落下,人下了车。阮朝汐迅速起身跪坐到车边,素白手指掀开一角布帘,谨慎地往外张望。
马车停在一处半山坪处,周围俱是峭壁悬崖,匹练似的瀑布从对面山崖落下,落入深潭,传出巨大的水流轰鸣声响。
日头高挂在天幕,阳光映在对面的瀑布,水流飞溅,半空水雾中隐约闪现一道彩虹。
难怪今日的宴席选址在此处,景致可谓是绝妙。
瀑布流水对面,半空悬挂的彩虹之下,宴席在半山坪处摆开,众多奴婢流水般地送上美酒美食。
平卢王元宸提前到了。他今日又穿了身赤红锦袍,气焰煊赫,大笑着迎上来,“荀郎!小王在此设宴,苦苦等候已久!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荀玄微的唇边挂起浅笑,从车驾边缓步迎上,“有劳殿下等候,惶恐之极。”
“不必惶恐,不必惶恐!名满天下的荀郎大驾光临,小王就是等个三两日也无妨!”
一身赤色锦袍的平卢王身后,头戴黑纱幕篱的婀娜女子盈盈拜倒,“妾见过荀郎。”
“十六娘请起。实不必客气。”
阮朝汐听到那句寒暄的“十六娘”
,视线往那婀娜女子身上转了一圈,默然想,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崔十六娘……
下一刻,视线里闪过一角赤色衣袍。平卢王元宸迎上几步,竟然问起了她,狐疑的视线四下里搜索。
“上次咱们商议的小娘子呢?叫做十二娘的那个。荀郎没带来?”
荀玄微神色自若地站在车边,未作应答。阮朝汐手一松,掀开一角的车帘放下,白皙指尖消失在视线里。
元宸哈哈大笑起来,“哟,小娘子原来是闹脾气了,不肯下车。荀郎,和你之前说的乖巧可人……不大一样啊。”
荀玄微镇定道,“惭愧,我确实叫不动她。人就在车上,看她今日愿不愿下车了。”
车里车外只相隔了不到十步。车外的对话传进车厢里,阮朝汐听得清清楚楚。
短短一个刹那,两三句对话暗潮汹涌,平卢王打量马车的视线阴毒如蛇。
她想起那句凶险的“这条性命丢在东山里……”
不再迟疑,把黑布幕篱戴起,起身下车。
那幕篱是特制的,加厚加长,使用的黑布至少有寻常布料三倍厚重。穿戴起来后,竟然遮蔽了八成视线,只能朦朦胧胧的看见一点景象,以至于难以前行。
阮朝汐扶着车门,正想着要不要跳下时,荀玄微已经走回车边,搀扶她的手臂下了车。
“催了一下就出来了。还算乖巧。”
元宸大笑着迎上来几步,目光里却满是揣度窥探,来回打量个不停。
“上次咱们商议的,就是这位小娘子?哟,怎么戴着这么厚的幕篱,连身段都瞧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