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呼啸刮过身侧,刮走了交谈声音。不知有多少道视线从四处窥探过来,却只能从动作里揣测一二。
阮朝汐在大风里点头。“我等你。”
钟少白随着家仆去前院赴宴。
阮朝汐回身往书房走了两步,感觉有视线炯炯地盯着自己,敏锐地侧身望去。
东厢房的窗棂开着。
荀莺初把女婢赶得远远的,独自趴在窗边,满脸震惊,捂着自己的嘴,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瞧着这边。
阮朝汐冲她做出个保密的手势。
荀莺初像是被定住的人猛然惊醒似的,猛地起身,提着裙摆跑出了屋门。
“好你个十二娘,不声不响的,你们……两情相悦了?!”
她在身侧悄声道。
阮朝汐没应声,视线飘去旁边,洁白的耳垂泛起浅色绯红。
“替我瞒着。别声张。”
“我替你瞒着有什么用。十二郎还是那个毛躁样儿,大白天里,你被他拉扯了一下,院子里那么多眼睛盯着,保不住秘密。三兄等下从正院宴饮回来路上,就会有多嘴多舌的告诉他了。”
阮朝汐听着,并不怎么感觉害怕,却想起了钟少白的那句“别怕。等我。”
下一刻,又想起昨夜的那句“随我走。”
她刚才看似有理有据地分析,“此路不通。”
然而心里剧烈动荡,却不似表面显露得那么平静。
荀玄微是她从小仰望的人,于她如父如兄。违逆反抗他是一回事;从此裂席断交,再不相往来,是另一回事。
闹到明面上,事情闹大,云间坞是他的地盘,他当然可以凭部曲武力强扣住她。
但只要这样做,他自己从此毁了清誉声名。像他那么清醒谋算的人,绝不会这样做。
但她当众要求离开,无异于脱离门户,断绝交情,从此再不复见了。
云间坞是她的家园,念头升起的一瞬间,她心里便升腾了浓烈的不舍依恋。
但如果什么也不做,看似冷静地送十二郎走,自己留下。荀玄微对她……
她从小仰望他,依赖他,却从未把他视作枕边良人。如何忍受他的亲近,他的欲和情?
他现在对她越是温柔爱怜,她越是记得荀氏壁时的咄咄强硬。
她兄长已经亲自来过一次,却未能接走她。长兄再来一次,真的可以从阮氏壁带走她?
昨夜院墙下的阴影里,钟少白热烈地拉住了她,对她说,“强硬些,随我走。”
那场景又在眼前了。
人间难得有情人。她不在乎她的良人是不是学识过人,前程似锦,她只看到一颗捧到她面前的火热真心。
“他知道便知道。”
阮朝汐蓦然出声,直视着前方,毫不退避。银竹捧着竹箩站在廊下,慌乱地挪开了窥探视线。
“我姓阮,他姓荀,两姓外人,他难道能留住我一辈子?他凭什么留我。”
这两句话说得冷而硬,完全不似平日里说话的柔和腔调,荀莺初听得怔住,惊疑不定地望过来。
“你和三兄……争执了?可还是为了九郎的事。”
阮朝汐摇摇头。和好友说话时,声线柔和下来。“我和九郎早已不相干了。”
远处传来了一阵丝竹乐音。正院开宴席,没有一两个时辰不得停。
阮朝汐停步。“这次来接十二郎的正好是钟十郎。七娘,你要不要去看看。”
荀莺初露出了挣扎的表情,本能地回身探看。四名荀氏女婢低眉敛目,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她们。
“她们这回得了我阿娘的叮嘱,说我大了,再不能如小时候放纵我。我阿娘和我说,我出了荀氏壁,一言一行代表荀氏五房的脸面,要她们几个把我处处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