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明开的是钟琂的车,他紧随其后地停下,也走下车对着海面展望。修好公路的欣喜感消失得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愁眉苦脸,“这可不好搞啊,勘测队定下的地点跟我们原先设想的有些出入,方案要重做了。其实不管怎麽样,几十公里的跨海大桥都不是闹着玩的,真修好之后我能吹一辈子。”
没过几天,沈时因彻底感受到了基地上下对大桥的重视程度。
本来修公路就是为了修桥做準备,现在公路修完了,那麽沈时因这个小分队也就自动并入了大型组织。这与其说是这是一个项目组,倒不如说是将整个非洲基地都集结了起来。
沈时因第一次参加多大几百人的会议,还看见了许多以前没怎麽接触过,但都在拍摄纪录片的时候打过照面的同事。平时一般都跟钟琂开高层会议的那种。
沈时因严重怀疑整个基地的人都在这儿了,其它的项目大概也都停了,要倾其所有人之力把这个项目做起来。
在这样的大型建设里,沈时因强烈感觉到自己就是一只小蚂蚁。从勘测、放线、设计和采购、修建、铺装,每一步都不能有任何闪失。虽然沈时因只是其中小小一环,但她也拿出了高度负责的认真态度。
反正非洲也没什麽娱乐消遣,没完没了的开会、没日没夜的画图建模彻底成为日常。能时不时地出门放风,去现场考察反倒成了难得的消遣。
第一季度的水位图出来那天,张士明亲自坐镇,要带全体技术员去进行实地勘探,沈时因也在列。她前一天熬了个大夜,之前常开的那辆车被其他人先开走,她自己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坐上了钟琂的车。
大多数人还是宁愿去挤中巴车,与钟琂同行说不定要被迫在路上讨论工作,难得的休息时间岂能辜负?就这样,钟琂只载着沈时因一个人,就这样跟随车队浩浩蕩蕩地啓程。
坐在副驾驶的沈时因昏昏沉沉,钟琂老早就看见了她的黑眼圈,有意将车速放慢。果然,车刚开出园区,沈时因就陷入了昏睡。
等她再醒过来,她发现座椅已经被放平,车辆也还在行驶中。沈时因撑着座椅坐起上身,有些茫然地问:“还没到?”
开着车的钟琂腾出一只手,递过来一瓶水。沈时因拧开喝了一口,看着窗外街景越发觉得陌生,“这不是去大桥的路吧。”
“我在路上接到电话,之前修的高塔有些后续问题急需处理,所以我们要去一趟市中心。”
沈时因:“……为什麽是我们,你难道不应该先把我送过去?”
她与钟琂有一段时间没怎麽单独接触过了,总是坐在几百个人的空间里一起开会,就连安排任务也要经过层层下放。沈时因都快忘了钟琂是一个独断专行的人。
“你刚才睡着了。掉头的时候我叫过你,你没听见。”
沈时因握着手机发呆,钟琂又说:“你可以过去给我打下手,我已经通知过张士明了。到市中心还有半个多小时,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刚睡醒的沈时因反应迟缓,还有些迷迷瞪瞪,前面的话没怎麽听清,只捕捉到最后一句还能再睡。
她本来就累,心想不睡白不睡,于是往后一仰,又倒了下去。
等窗外的街景渐渐变得现代都市,穿过那一排排高耸入云的楼房大厦,沈时因再也睡不着了。她惊奇地看着沿途风光,发现城市中心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没想到非洲还有这麽现代化的地方。”
沈时因感慨道:“那天还看见四处兜售的马赛人……这个国家好割裂,现代与原始、科技与落后能共存。”
钟琂很认同她的观点,他说:“农业基地里还有外派过来的中国人在教当地居民种植技术,工厂里也全是国内运过来的高精尖生産设备。我们国家是一步步地往前走,他们是在大跨步。”
他把车停好,沈时因从下车起就亦步亦趋地跟在钟琂后面,一旦失去车辆铁皮的庇护,她就变成了一个鹌鹑,生怕在异国他乡落单。
沈时因站在高塔前,擡头向上望去,好像怎麽也望不到头。“这就是你主持修建的城市地标?远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像东方明珠那样是电视塔,近看才发现原来挺宽的,还能供人居住。”
“下面25层是写字楼,中间15层是酒店,最上面几层是观光餐厅。”
钟琂说:“走吧,我们坐电梯上楼。”
沈时因赶紧跟上。电梯运行速度很快,大概只过了不到两分钟,两人就到了顶层。有几个大楼的维护人员出来接待了他们,钟琂轻车熟路地找到安全逃生楼梯,步行往上了一段,来到真正的顶楼平台。
由于楼层高,平台的风也很大。沈时因总感觉温度也比刚才低了几度。她站在一旁,听钟琂用英文和维护人员交谈。
原来是接闪杆被风吹倒了,这是一个避雷装置,也就是大衆所熟知的避雷针。它在修建初期就投入了使用,一般采用预放电模式,安保人员早上巡查时发现金属杆件被风吹得七零八碎,当下警铃大作,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在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钟琂。
钟琂不仅亲自动手将地上的金属材料串到了一起,还详细地对负责人解释起原理,“重点是要将雷电排到地面,因为楼体高度特殊,所以除了预放电之外还要配合滚球法。也就是说要让这些球体在建筑物表面滚动,当球体只接触接闪器和地面,那麽没有接触到的部位就会受到接闪器的保护。”
对面两人记着笔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