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是句废话,明华章伪装成天香楼的杂役,还能大摇大摆从门里?进吗?明华裳说出来就后悔了,她只是觉得?不能让空气再安静下去,随便说点什么都行,结果没过脑子,问出这么白痴的一个问题。
明华裳恨不得?咬舌,她本来就没什么优点,现在好?了,他该不会觉得?她很蠢吧?
明华章想的则完全不同,他深夜跳窗进入女?子卧房,很有?必要解释一下。明华章说道:“谢济川在外面盯梢,我想试一下从窗户进来有?没有?可能躲过街上的眼线,所以就试了试。是我思虑欠妥。”
明华裳连忙摆手?:“没关系,自家兄妹,计较这些做什么。”
这种时候说出兄妹,仿佛在故意印证什么一样。明华裳心虚地?避开眼睛,明华章垂眸,默默在盆中?洗帕子。
屋里?只能听到?水声,气氛反而?比刚才更微妙。明华章觉得?这种时候不能不说话,便道:“差点忘了,他还在外面。二娘,你的口哨还在吗?”
明华裳不明所以,但还是从衣领中?拽出一枚哨子:“在。”
“正好?考考你。”
明华章说,“你吹暗语,问他刚才看到?我了吗?”
明华裳回想这几个字分别代表什么样的长短序列,然后吹出一段结巴的鸟语。
很快,窗外传来子规声。明华裳侧着耳朵,还在努力辨别里?面的长短,明华章已轻笑一声,哗啦一声出水拧帕子。
水珠在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上滑动,简简单单一个拧帕子的动作,也被他做的赏心悦目。明华章说:“我就知道不行。看来,重点还是在于凶手?怎么避开几十双眼睛,悄无声息进入密室。”
明华裳连蒙带猜,辨认出来谢济川说的是“一点都不明显,只有?瞎子看不见”
。紧接着,外面又响起?婉转的鸟叫:“你可真行,这么久不出声,我还以为你死了。”
明华章将帕子展开,细致搭在架子上,对明华裳说:“告诉他,我再不济也比他活得?久,让他多操心自己?。”
明华裳磕磕巴巴吹了出去,片刻后,熟悉的子规叫声又起?:“妹妹,别管他,让他自己?说。让这么可爱的小?娘子睡在凶宅隔壁,也亏他做得?出来。”
这回不用明华裳代劳了,明华章拿出自己?的口哨,哀切的子规声也被他吹出一股冷酷绝情的意味:“滚,自己?找个地?方?盯着二楼窗户,敢睡着就别回去了。”
窗外久久没有?回音,明华裳趴在窗缝上看,平康坊依然灯红酒绿,歌舞升平,没人?注意到?这阵凄婉的鸟叫声。明华裳问:“二兄,谢阿兄去哪儿?了?”
“别管他,他不会委屈自己?的。”
灯下明华章清艳惊人?,好?一个翩翩如玉少?年郎,但他收拾水盆的动作却十分利落。这些庸俗的事并没有?折损他的气质,反而?蒙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
是远在天边的星辰,也是近在咫尺的人?间烟火。是清辉如月,也是能撑起?一切的顶梁柱。
明华裳恍神的功夫,明华章便将水盆收好?,擦干净桌案上的水渍,在床前拉了扇屏风,顺便将床铺拉平铺好?。他摸了摸她的头,说:“干的差不多了,快来睡吧,其余的事不必操心。”
明华裳犹豫:“我陪你一起?盯梢……”
“不用。”
明华章回眸,里?面的光像银河奔腾,清浅明澈,但也强势温柔:“睡吧。你时刻保持最佳状态,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忙。”
明华裳最终屈服了,由着明华章给她拉好?被子。屏风合上,光线立刻迷离起?来,隔着四君子绢面,他的背影清逸落拓,影影绰绰,挺拔的像是雪松,永远不会为寒风疾雨催折。
噗得?一声,烛火熄灭,只余墙角一盏小?灯幽幽散着辉光。明华裳将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说:“阿兄,晚安。”
屋中?静的仿佛能听到?月光流过,片刻后,黑暗中?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