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对面守关的关内军,饮用的水源,只能依靠天然的降雨蓄水,或者是从十里之外取水运水。
一万名庞大的军团,每日需水量是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若是战事紧急,后援无力,出现断供取水运水之事,凭此,也能耗尽他们的军力。届时便是雍王军乘势攻击的绝佳时机。
夏天炎热少雨,此前又久不下雨,他将这一点写了书函,快马加鞭送到了李岱手中。
李岱也不负衆望,一直顶着压力,在羊谷关持续制造混乱,屡屡发起攻击,搅得那一部分关内军日夜枕戈待旦,全力以赴,如临大敌,以至于真的忽视了后援。
十天之内,渴死了数千人。
李叡递出一则奏章,“来看看。”
魏缙上前接过,仔细看上面的内容。
这是李岱亲笔所写的战报。
与魏缙所想的差不多,这一切本来都很顺利,直到前几日,忽然开始连日下雨。
没想到丰沛的雨水,让那支所剩不多的关内军,死灰複燃。仇恨,让他们滋生了力量,各个有如神兵降临,以一当十,竟然将李岱的五万铁骑,折了四分之一。
李叡一掌拍在御案之上,“从北河一路西进,一路势如破竹,此前从未战败过的李岱,竟然在小小的关内军手中摔了个大跟头,真是丢人啊。”
魏缙第一次见李叡斥责李岱,为平息圣怒,他劝道:“陛下,胜负乃兵家常事,羊谷关自古以来都易守难攻,雍王少不更事,一次胜负说明不了什麽。”
李叡越说越气:“什麽少不更事,我看他是骄兵必败!你可知羊谷关守将是谁?”
魏缙将奏章放回御案之上,敛目道:“原金吾卫郑淙,郑子潺。”
“是啊,分明是一样的年岁,人家姓郑的,手里才几千兵马,这都能反败为胜。李岱真是好意思他。”
这语气,要是雍王在他眼前,指不定要被他亲自打一顿。
听到这里,魏缙才知道这位天子在气些什麽。
气的不是雍王吃了败仗,而是他输给了郑家人。
衆所周知,郑姓,是耿在李叡喉间的一根刺。
座上的天子还在横眉冷竖,殿前的臣子拢袖不言。
唯有灯烛闪烁,证明着时间没有凝固。
好半晌,没有等到魏缙主动请缨,来替自己分忧,李叡便不绕圈子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魏卿,听闻你夫人在护国寺不幸罹难,朕知你心中伤痛,可是人死不能複生,就算你因此逼死护国寺的女尼,你夫人也不可能複活。你看,这御史台参你草菅人命的折子,都递到朕眼前来了。”
他起身,走到魏缙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活着的人,毕竟要向前看,你留在京中,也只会睹物思人,徒增伤心,不如这样,你先去关内,到雍王身边,什麽时候助他扳回一局了,届时再回长安,也就无人置喙你什麽了。”
魏缙也才听到护国寺的新消息,没想到御史台的动作更快一步,都将‘清规之死’,参到天子面前来了。
他还打算出宫之后,尽快再去护国寺,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严刑拷打,都要找慧真问出郑泠的下落。
于是他拱手道:“陛下,臣的妻子并未离世,她只是躲了起来,臣想留在京中找到她。”
听此疯言疯语,李叡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奇怪,没想到魏缙看着挺正常的,却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继而转为担忧之色:“你……这是伤心过度,神志不清了?”
魏缙摇头:“臣无事,请陛下肯準臣留在京中。”
李叡已经肯定他必然是伤心过头,不肯认清郑泠已死的现实。
他怕逼得他太紧,会少了一位良臣。毕竟自己也是过来人,再清楚不过痛失所爱的滋味。
于是他采取怀柔之策,吩咐道:“这样吧,允你三天时间,为你夫人办好后事,三天之后,準时啓程去前线。”
三天。
魏缙觉得三天之内,应该可以找出郑泠的下落,毕竟她连长安城都出不去,便接下了这个旨意:“臣领旨。”
天下人
三日后,魏府。
“相爷,宫里又来人来催了。”
魏府的管家,满面焦急地看着眼前的家主,这已经是圣人下的第三道旨意了。
偏偏当事人充耳不闻,无动于衷。
如此抗旨行径,管家不由替魏缙捏了把汗。
见他面容沉静,依旧只顾着看那副《五子图》的画,管家又苦口婆心开口:“相爷……”
话未说完,他就遭到了魏缙的轻斥:“太吵了,下去。”
管家眉头紧锁,欲言又止,终是无声叹息,转身下去。
刚出门,他就见到前方突然而至的身影,顿时有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上前迎上前去:“谢先生来得正好,快帮忙劝劝我家相爷吧。”
谢事先亦是一脸幽怨,外加焦急:“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拉出来,拉上马,拉去羊谷关。”
管家欣慰地看着他,拱手一礼:“那就拜托先生了。”
谢事先大步流星,去到屋内。人未至,而话先出:“魏缙,魏绅,你又在耍什麽脾气?你有九条命敢抗旨,我可舍不得我这条小命,你不去羊谷关,连累我这个随行军医,也就去不了!就是抗旨不遵,藐视圣意!”
他怒气沖沖,却见那人压根不理他,一动不动站在画前,只给他一个背影。
谢事先绝倒,上前就拉着他往外拽:“你给我出来,立刻马上啓程!”
魏缙站着没动,半晌才开口:“我还没找到她,若是就这样走了,她回来就见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