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岫玉笑应了一声好,继续去接,刚刚握起不过一瞬,她就皱着眉松开了手:“好烫、好烫。”
无支撑的茶杯于空中瞬间跌落,并着杯中的热水,猝不及防砸在了郑泠的身上。
滚烫的水就这样顺着她的胸口淌下,一下子烫红了外面的肌肤。
她顾不上胸前肌肤火辣辣的疼痛,迅速跪伏在地:“烫到了公主,奴婢有罪,奴婢该死!”
李岫玉手指摸在耳朵上,眼角红了一片,关切道:“我没事,不怪你,你怎麽样?有没有事?”
郑泠忍痛接话:“多谢公主关心,奴婢皮糙肉厚,并无大碍。”
魏缙的视角,刚才的一切,他都只看到郑泠的一个背影,看不见她们之间的过程。
见到郑泠烫伤自己,他微微皱眉,起身上前,呵斥郑泠:“笨手笨脚,还不下去。”
得了此话,郑泠麻溜起身滚蛋:“奴婢告退。”
她转身朝门外走去,听到魏缙对李岫玉道歉:“公主有没有事?府上丫鬟粗手粗脚,沖撞了公主,臣替她向公主赔礼道歉。”
接着是李岫玉在替自己说好话的声音:“缙哥哥,你千万不要怪她,她也是无心之失,要怪就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拿稳杯子……”
出了大厅,郑泠再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麽。
在清凉的风中,她火辣辣的肌肤,稍微好受了一点。
可是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这身衣裳湿了,她却没有能再更换的干净衣服了。
五文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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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泠一走,喝了一盏茶,魏缙便对着李岱李岫玉兄妹笑道:“多谢雍王和公主光临寒舍来看臣,昨夜遇刺,臣运气好并未伤到,还抓到了一名活口,现下臣要去审问刺客。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兄妹二人自然起身离开:“既然如此,你且去忙,我们也该回宫了。”
魏缙躬身,叉手一礼:“恭送雍王殿下,公主殿下。”
大约是近几日京中余孽猖獗,为了安全起见,李家兄妹这次出来,并没有大张旗鼓,将自己树成靶子,只是微服便衣,同乘一辆马车。
上了马车,李岱看向倚靠在车壁上合眼假寐的李岫玉:“你寻着关心他遇刺的借口,拉我同你过来,眼巴巴来见他,却又不见你对魏缙表露关心。堂堂公主,偏对着个婢女较劲,岫玉,这不像你的风範。”
从前还在河北,李岫玉便为才智无双的军师祭酒-魏缙所倾倒。
即便魏缙明确拒绝过她,她好像也不曾收敛过心思。
听闻他昨夜遇刺,她迫不及待就拉上兄长,找他做掩饰,前来看魏缙。
闻言,李岫玉睁开眼,眼中一片失落和失望:“从前我以为,缙哥哥不喜欢我,是因他对外宣称自己有高堂订下的婚约,可是昨夜他在宴上当衆求叔父将一个郑氏舞姬赏赐给他,这又算什麽呢?是我李岫玉还不如一个前朝余孽?我想不明白,才想来看看那女子是个什麽样。”
想到之前见到的郑泠,那张不施粉黛也俏丽的脸,那具曼妙的身躯,以及她敞开的领口下的暧昧痕迹,她痛苦地自述:“刚刚假意失手用热茶烫她……是我见她、他们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一时心生嫉妒,控制不住自己。”
李岫玉向来高傲,一路走来,她也是能领兵杀敌的,如今竟说自己对一个通房婢女心生嫉妒。这是何等的耸人听闻。
李岱悲悯地看着她,“其实你若真非魏缙不可,大可向叔父求赐婚于你二人。”
“不,我不要了!”
李岫玉摇头,脸上傲气凛然,“世间男子,还没有一个值得我去求着要的。我李岫玉生来高贵,才犯不着为了一个心中没有我的人,卑微求回眸。”
“兄长,你也以为我曾对魏缙苦苦追求,当真只是因为那点男女之情吗?”
李岱有丝诧异地看着她:“你还能为了什麽?”
“就像你迎娶嫂嫂一样,为了我们的大业。我以为倘若能够拿下魏缙,他才会更加对我们全心全力的付出。现在叔父带领着我们重新登顶皇权了,与其执着一个本就对大冀有从龙之功的人,不如另觅其他不确定的人选拉拢,将之捆绑,为我所用。就像前朝的安阳公主,为了他们陇西李氏的江山,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收纳的裙下之臣何其多,连我们英明神武的叔父,都对她念念不忘到如今。”
安阳公主的时代,距现在已经很遥远了。
提到她,两人对她的映像几乎都是一片朦胧,但总也忘不了那个武能提刀策马,文能运筹帷幄的镇国公主,曾经在冀州留下的风华。
李岱第一次听到李岫玉的野心,笑着叹服:“像安阳公主一样……你竟然如此志存高远。也罢,无论你做什麽,我都会支持你。”
“好,你为我作证,日后,我再也不会对魏缙心存幻想了。”
李岱拍了拍她的肩,欣慰她能看得开:“你能这般想,舍得放下执念,就再好不过了。”
“是。”
李岫玉忽然哎呀一声,吓了李岱一跳,连忙问她怎麽了。
她捂着心口道:“忽然良心有点痛,刚才那茶烫得很,也不知道她该多疼。等会儿回宫,遣人送瓶烫伤药,养肤膏给她吧。”
提到郑泠,李岱脑海中忽然也闪过她那张脸。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的样貌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丝莫名其妙的念头按了出去。
一个沦为低贱婢女的前朝余孽,且还是魏缙的人,不值得他浪费一丝一毫的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