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两根,就这两根。”
李雨升拿出两根烟来,对着鹿明烛展示了一下,把一整盒烟揣回口袋里,点燃了其中一支。
鹿明烛对着李雨升轻轻地点了头,看着李雨升深深地吸入一口烟憋在胸臆之间,收回视线低下头去,小声道:“戒烟是没有一蹴而就的,慢慢来。”
“嗯。”
李雨升含糊着应了鹿明烛一句,将一整支烟抽到火星快要烧到手,在地上踩灭了,点起第二支,问道:“小丫头片子以后怎么办?”
“事情和扶应说清楚了,扶应已经可以处理。”
“处理什么,处理事还是处理人……呵,什么人,处理‘鬼’?给弄魂飞魄散了?还是能送走投胎了?”
李雨升话里带着讥讽,带着许多不平,鹿明烛略带关切地抬起眼来,看了他一会儿,回道:“可以超度、可以投胎,如果来娣愿意,也可以让扶应以养气的方式养着,慢慢跟随扶应修行,做些人不方便做的事。”
“哎哟,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养小鬼’?”
李雨升笑了一声,忽地想起鹿明烛身为“鬾”
,据扶应所说又叫“小儿鬼”
,话头顿了顿,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避开鹿明烛的视线,单手搜索起来。
天谴
根据搜索引擎上一半靠谱一半不靠谱的显示,鹿明烛很有可能是小时候“早夭”
而变成了鬼的,但如今他并不是鬼,而是“怪”
,按照李雨升这些日子听这群神头鬼脸的人的描述,只字片语拼接起来,似乎鹿明烛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献祭或是饲育,人为搞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李雨升独自看得愤懑不平,一边鹿明烛的手机竟然响了一声。
——这可是开天辟地的新鲜事,李雨升当即自己的屏幕也不看了,猛地转头去看鹿明烛,毕竟相处这么久了,他还从来没听过鹿明烛的手机发出什么声音、没见过什么人这样远程找他,一度怀疑鹿明烛身上配个手机不过是为了模仿现代人的摆设。
鹿明烛倒是神色自若,只是有点疑惑地看了一眼反应过大的李雨升,默默点开手机看了一遍,再抬起头又对上李雨升的视线,犹豫了一下,只得本本分分地开了口:“有……有人委托我做件事情。”
“啥人啊,你同行?他就这么找你?”
鹿明烛思量片刻,有点为难地回答:“算不得同行……甚至算不上‘同类’。”
“哇,什么,肯定是个不是人的玩意儿是吗?”
李雨升措辞相当不严谨,鹿明烛却点了头,李雨升又“哇”
地感叹了一下,好奇地凑近几分:“你们不都应该那什么,传音入密?或者什么弄个水镜子,施个法术就看见脸了、能说话了……”
“没有那样的。”
鹿明烛摇了摇头,李雨升一副被新鲜“知识”
震慑住了的模样,干巴巴打了半晌磕巴,才终于回过些神来,问道:“什么事儿啊?不好做吧?”
“事情是好做的,但是总归会有变故。”
“墨菲定律是吧?”
李雨升顺嘴接了一句话,鹿明烛却是没听过这个说法的,眨巴着眼睛有些疑惑地看了李雨升几秒,倒也自己融会贯通地领悟了,点头道:“他算我的……朋友吧,近几十年开始专门……专门‘教唆’那些被欺压的人作恶,而后倘若那些人死了,或是成为厉鬼、或是前往地狱受刑,他总会有些办法通融一二。这次是他劝着要报仇泄愤的一个女孩儿,大概是对方察觉了异样,突然先下手为强了。明面上还是失踪,但是我的朋友已经察觉到女孩遇害、尸首被拆解,竟然一路抛尸,最后头颅丢在了桁市附近。他接近不了桁市,让我代为寻找一下这位女孩的头颅和魂魄,最好是抢在她成为厉鬼之前。”
“什么玩意,怎么这么复杂,你这朋友是好还是坏的,接近不了桁市啥意思,怎么有是一个女孩儿被害了,我……”
李雨升紧皱着眉,正觉得一头雾水,突然间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凑近鹿明烛耳边,悄声问道:“你这个‘朋友’,是不是白……是不是、那个黑无常解见鸦的……”
鹿明烛没想到李雨升反应竟然这么灵敏,颔首认下,李雨升“哎哟”
了一声靠回椅子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问鹿明烛:“这事儿很急吧?你觉得带着我一起是有用还是累赘?”
“你要想一起,就一起去。”
鹿明烛说着,话头顿了顿,“不过人死超过七日,应该已经成为冤鬼了,找到之后以你现在的体质肯定会被拉着进入鬼梦,到时候也不要害怕,只要她不在鬼梦期间骤然变成厉鬼,就不会有什么凶险。”
“嗨嗨嗨,小美人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李雨升笑起来,竖起食指在唇边比划了一下,“要准备什么吗?呃,是不是还得瞒着扶应他们?黑无常那儿呢?”
“解见鸦是瞒不住的,扶应那边不用刻意隐瞒,但总归不特地去说得好。确实要准备些东西,明天再出发。”
“好嘞,那我们回去了。”
李雨升一口将半根烟吸得只剩下烟屁股,连带着之前丢掉的烟头一起捡起来,等着鹿明烛也站起身来之后,一面往打车点走,一面随手将烟头丢进了垃圾桶里,漫不经心地同鹿明烛搭话:“有说这次这个女孩儿是因为什么才被害了命吗?”
“没有,是我没问,要问问吗?”
“算了,早知道早郁闷,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
李雨升深吸一口气,让公园里带着植物芳馨的空气扫荡自己胸腔内呛辣的烟味,稍微错后一步,抬起手来搭上了鹿明烛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