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远航在过程中有几次要过来跟张烨并排走,不是被张烨加快脚步落下,就是被张烨故意放慢速度甩开,钟远航很快就明白了张烨的意思,于是不再强求,主动落在张烨身后五步以内的距离跟胡云川一起走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烨懊丧的肩膀和微微垂着的头。
“远航,我们还要走多远啊?”
胡云川根本不想爬山,一张白净的脸涨得通红,虚汗从全身每一个毛孔往外冒。
他连体育课都不喜欢上,出来爬山完全是老妈逼迫的,要不是跟钟远航一起出来还算有趣,他可以为了不爬山在家里一哭二闹三上吊。
“还没走到厂区呢,走进去还要爬山,你行不行?不行我就看着拦个出租,你回去休息吧。”
钟远航说话的时候还是盯着前面的张烨,胡云川越走越慢,钟远航和张烨之间的距离就越拉越远。
钟远航隐隐有点着急了。
“好!”
胡云川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颗大白脑袋在羸弱的脖子上点得像啄木鸟似的。
但这条路是往来工厂的断头路,自从工厂改组,工人集体下岗之后,厂区就慢慢荒废下来,除了寥寥几辆还没取消线路的公交,几乎没有什么出租车司机会那么不开眼,把车开到这条道上来。
胡云川几乎是拖着两条面条一样发软的腿,绝望地跟着张烨和钟远航走到了工厂的入口大门。
工厂大门看起来很有年代感,铁艺的栅栏门已经挂满了锈,入口处的景观雕塑上积着雨水冲刷的黑条和厚厚的灰尘,两蹄悬空的白色玻璃钢做的马看起来也不那么“马到成功”
,有种被岁月遗忘的苍老乏力。
胡云川走到门口,遥遥望了一眼巨大的厂区和厂区后面那座青蒙蒙的山,“啊”
地叫了一声,就一屁股瘫坐在路旁了。
张烨比他们早到了快五分钟,他也是靠着一股气性冲过来的,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隔了马路,站在铁栅栏门旁边抱着手,远远地看着钟远航和胡云川。
钟远航不忙过去,先把胡云川扶起来,让他坐在稍微干净一点儿的花坛上。
“还支撑得住吗?我去给你买点水什么的?”
钟远航多少有点儿抱歉,虽然让胡云川来爬山的是他控制欲过强的老妈,但蓄意提起爬山的人,是钟远航。
“……好……”
胡云川的嗓子好像被灼了,比被迫在体考时跑一千米还难受,“我想要矿泉水……或者纯净水。”
“好,你等等。”
钟远航站起来望了一圈,没看见小卖部,只能穿过马路,走到张烨面前。
“烨子,我记得……你说你带了水?”
钟远航看了一眼张烨背在身后的书包。
“是带了,但是我没带矿泉水,”
张烨赌气似的,“我只带了有添加剂的脉动和尖叫。”
钟远航看着他怪怪地笑了一下,早有预料似的点点头,“那我进厂里看看有没有还在开的便利店。”
钟远航说完就往厂里走,留下隔着一条马路的张烨和胡云川面面相觑。
大约过了又十分钟,在张烨开始有点担心的时候,钟远航从厂里幽深的路上返回来,一只手里端着个餐馆里常见的一次性塑料杯,另一只手里则拿一小袋橘子。
张烨不知道钟远航哪儿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从看起来早就人迹罕至的工厂里搞来这些,磨磨蹭蹭也朝他那边走过去。
“厂里还有人住,我找一个大爷要了点白开水,还买了他家种的橘子,”
钟远航看着张烨走过来,不等他开口问就说,“橘子挺好吃,你吃一个?”
张烨再拉不下脸来,虽然还不笑,依然伸手到塑料袋里拿了个橘子。
但钟远航自己可能都没想到,快渴死了的胡云川还能挑剔。
“这什么水啊?”
胡云川端着塑料杯嫌弃地先闻了闻味儿,“怎么是这么端过来的?没有封装好的那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