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渊淡淡地“嗯”
了声,起身朝床榻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顿住,半侧过身子看向仍旧杵在门口的风眠,“还不走?”
得!
风眠眼含鄙视地迎上沈临渊的目光,哼了一声,“见色忘友的家伙!”
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可风眠迅离开憩院的身影却透着几分落荒而逃的狼狈。
沈临渊目送风眠的身影消失,许久才淡淡地收回视线,看向床榻上的人儿。
此时小姑娘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些许血色,瞧着粉扑扑的,只是那紧紧皱作一团的秀眉,教人见了,忍不住想要伸手替她抚平了去。
是梦到了什么,才会这样愁眉不展?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空寂的屋内响起复又消散,短促得仿佛从不曾出现过。沈临渊负手立于榻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冷罡奉命将周英押入暗夜司的诏狱后,又循着周英暴露出的线索从醉月轩追查了一番,回来时在卫营巷口迎面撞见风眠,后者一脸抑郁地看了自己一眼,摇摇头,半句话没说就走了。
冷罡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拦着人询问,只没头没脑地回到憩院,才入了院子,就看见自家主子从屋内出来,带关门扉时的动作格外轻缓。
冷罡愣了一刹,回过神来时,忙拱手向立于台阶上的沈临渊回禀查探来的消息,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小了些,眼睛里多了几分诧异之色。
他那向来以公事为重的主子这会儿仿佛在……走神?
冷罡忙摇了摇头,继续开口道:“线索查到怀国公府时断了,但就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刺杀驸马爷伤了景浔公子的人确实和怀国公府有牵连。”
沈临渊淡淡地“嗯”
了声,吩咐冷罡道:“你去一趟益阳侯府。”
“啊?”
证据指向的明明是怀国公府,怎么……冷罡疑惑了一时,霍然明白过来,连忙应承下来,折身又离了憩院。
益阳侯府里,胡氏见着6宝朱一人回来,早询问起容嬿宁的下落。当得知容嬿宁在醉月轩内被歹人劫持险些丧了性命,之后又在晕厥的情况下被溍王府小王爷带走以后,整个人差点儿没跟着也昏过去。
6宝朱哭哭啼啼地让胡氏去接人,可胡氏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只派人赶紧去寻益阳侯回府。
然而,直到月上西天,夜寂人定时分,益阳侯才姗姗归来。
他见着满面担忧的胡氏和女儿,深深地叹了口气,安抚道:“我去过卫营巷了,宁儿现在已无性命之忧。”
下午时,他在衙门得了胡氏的消息,急急忙往回赶,轿辇行至铜箍儿巷巷口,正遇上了溍王府小王爷身边的侍卫,直接被带去了卫营巷的憩院,见到了尚在昏睡中的外甥女儿。
憩院里伺候的时雨小哥告诉他,容嬿宁在醉月轩里被歹人下了毒,是小王爷把人给救了。还说,容嬿宁算是受害人,按道理应该送回侯府诊治,但如今歹人被捕,公案了结尚需要容嬿宁的证词,为免折腾,还是先将人留在憩院便宜些。
胡氏听益阳侯说着,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憩院?那不是小王爷的住处,宁儿留在那里像什么话?”
益阳侯按住胡氏的手,沉声道,“你别着急,宁儿留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她受伤未……醒,也不好折腾。且等明日人醒了,小王爷处询问了证词,我再去接人回来。”
说着微微一顿,他明白胡氏的担忧,便道,“你且宽心,小王爷已经下令封锁了醉月轩的消息。”
“歹人行凶,自去审讯歹人就是,宁儿不过是被无辜牵扯进去的,宝朱都说当时的情形小王爷是清楚的,那么好端端地为何还要扣下宁儿呢?”
胡氏想到容嬿宁那弱柳扶风的姣美模样,心头涌出一个猜测,“莫不是……”
她话才开了头,益阳侯就直接打断了,道:“小王爷的名声你不清楚?”
那样冷心冷血的人物又岂是什么见色起意之徒。
“那……”
“活阎罗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度的?”
——
乌黑的夜色如浸水的墨一般慢慢地氤氲开,无声地吞噬着一切。凄厉的鸦鸣一声声划破长空,荒僻破落的旧宅院里,灯火明灭暗沉,仿佛随时会湮没于无边的暗夜中。
一对中年男女绕着一张落满灰尘的缺脚桌不住地踱步,时不时地透过洞开的窗户朝外面张望两眼。终于,女人停了下来,声音不耐烦地道:“人究竟还来不来?都这个时辰了,是不是你弄错了。”
男人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会,九爷说了今夜一手拿货一手交钱,不会错的。”
男人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墙根下的货物,目光在小女孩精致的睡颜上逡巡了一回,舔了舔舌头道,“这次货好,九爷可不会错过的。”
他的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阵脚步声。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俱是眼睛一亮。只是很快,他们就察觉到了不对,男人将女人往墙根的方向一推,“赶紧将货藏起来。”
昏昏沉沉睡着的小女孩被推搡醒,然后被塞进了破旧的衣柜里,迷迷糊糊地透过柜门的缝隙看着外头男人和女人脱去外衣铺在地上,装出一副席地而卧、露宿荒屋的模样。可饶是他俩演技如何精妙,也在面对来人泛冷的剑锋时自乱了阵脚。
闯进屋中的不过四五人,各个身着黑衣,面覆黑巾,浑身散着肃杀之气。中年男女神色惊疑不定,判不准来人究竟是九爷派来劫货的,还是他们旧日招惹上的仇家。男人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来回游弋,心思更是转得飞快,而就在这时,来人向两侧散开,一个同样脸罩黑色布巾却气质更加凛然的少年人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