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改变命运的机会
田长征和杜鹃轮流挑着担子急匆匆地往家赶。为了节省钱,给嘴馋的孩子买一块烧饼回去,两人忍饥挨饿,没顾得上吃午饭,每人只啃了一个从家里带出来留在路上充饥的煨红薯。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了。肩膀上挑的担子晃悠悠的,显得越沉重了。可脚下的路还长着哩!
偶尔过往的拖拉机似乎也出了粗重的喘息,惊得路边白杨树上的小麻雀不安地跳来跳去。
在一个三叉路口,田长征挑了一程,满头大汗,准备歇息一下。杜鹃知趣地接了过来,准备换个肩膀挑起担子再赶路之际,一辆满载货物的旧货车疾驰而来,在与对面会车拐弯的时候,车子的尾部撞到了杜鹃扶着的扁担,把她连人带担子挂倒了。
小黑妈妈杜鹃猝不及防,来不及控制自己的身子,一下子拽倒在地上。她的脸上顿时挂了彩,鲜血冒了出来,流成了一条红丝带。
旧货车司机刹住了车,停车之后,从反光镜里看到了跌倒受伤的人。他主动地走过来道歉,愿意承担疗伤赔偿的责任。另一辆背向而行的客车反而加快度,箭一般地溜走了,空留下一路灰黄的滚滚尘土在迎风飞扬,似乎这一次小小的车祸与那驾驶员毫不相干。
戴茶色墨镜的司机为了赶时间,提出愿意赔一百元现金为杜鹃疗伤。杜鹃觉得自己擦破点皮,出了一点儿血并无大碍,人家好心赔一百块钱还合算,就点头答应了。
可杜鹃她丈夫田长征怎么也不肯放过那司机,担心妻子摔成脑震荡或脑膜炎之类的大病就麻烦了。
在不愿意私了的情况下,司机只好开车送杜鹃到县城人民医院去做检查治疗,并去告知交通警察来秉公处理。因为当时通讯不达,平常根本还见不到手机,更没在生活中见谁使用。
田长征只好独自一人赶紧把油毡布和塑料薄膜挑回家,搁下担子,撒了一泡尿,没时间料理家里的事情,就心急如焚地抓了一个生红薯,又步履匆匆地踏上奔赴县城的道路了。老人孩子只能自己做饭菜吃了。夜里睡觉老爱踢被子的小孩儿也没法管了。
一路上,天空渐渐阴沉下来。还没到傍晚天黑,老天就又变脸,变得又要泼泼洒洒了。乌云密布,笼罩着雾气沉沉的远山。
“落雨山戴帽。”
田长征念叨了一句家乡的俗语,赶紧加快了步伐。尽管他一路小跑,可还没赶到县城,天就像漏了似的,暴雨毫不容情地倾泻而下。田长征躲到人家屋檐下,望着雨幕中的田野和房屋,心里直愁。
被大水淹过一次还不够吗?老天爷,你怎么老是无休无止地脾气,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小河上游的水库堤坝还没来得及修筑好,我家里的房屋也还没及时修缮好,那土砖房要是再被淋湿灌透一次,恐怕就会呜呼哀哉了呀!那田野里的庄稼幼苗要是再折腾它们一回,可就全完蛋了啊!
田长征默默地祈祷,想起家里没处躲雨的老父母和没地方睡觉的孩子们,不由得潸然落泪。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阵暴雨过后,绵绵细雨依旧像蚕丝咀嚼桑叶那样,不停地“淅沥淅沥······”
田长征猛然想起还躺在医院里的妻子杜鹃,顾不得自己身子会被雨水打湿,冒着蒙蒙细雨,踩着泥泞小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走。为了尽快赶到医院,田长征抄了近道。
田长征边走边想起前些年自己和妻子杜鹃半夜抱起出麻疹高烧许久未退热的二儿子小黑赶赴县人民医院去看病的情景,记得也是在这条羊肠小道上,自己一脚踩空,踏入水沟里,弄得两脚冰冷。
走进医院,穿过长长的走廊,田长征又回忆起儿子田乌蒙出生的那个夜晚。当时产床早已被人家先来的产妇占满了。可是,他妈杜鹃实在按捺不住了,只能躺在走廊的长木凳靠椅上给乖宝宝接生了。偏偏那个时辰,黎明还没到来,竟有那么多龙的传人争着降临到这个风雨飘摇的世界上。小黑一降临人世间,就听到公鸡“喔喔”
啼鸣报晓,似乎在告诉人们,天快亮了。
来到急诊科,田长征找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妻子杜鹃。医生已经对她的创面进行了消毒处理,敷了药,正给她输液治疗。脑部也做了检查,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只是虚惊一场。
田长征总算松了一口气,先前的顾虑担心大可不必。老天只是跟她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田长征陪伴守候在妻子的病榻前,安慰她,为她打水打饭买水果,服务周到体贴,关心得无微不至。
两天后,杜鹃出了院,只是脸上多了一道伤疤。
回家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外号叫“傻瓜”
的田小满。
田小满呆头呆脑的,总也长不高,似乎永远也长不大,说他像“袖珍人”
像“畸形儿”
像“白痴”
都不过份。这个村里的“怪物”
生下来十几岁了还说不全一句话,只会支支吾吾地讲出几个字音,像吃饭的“吃”
走路的“走”
和打人的“打”
之类简单常用的字眼儿,他能够记住。
田小满也从没上过学,写在墙壁上斗大的字一个也不认识。听说他父亲田拥军犁了田跟他母亲打了柴回来,一身脏兮兮的没清洗干净,加上还喝醉了酒之后同房怀上的他,导致孕育了“傻瓜”
。
门口的无花果树在微风中轻轻地出了一声叹息。
田长征在给房屋盖油毡布的时候,得到大队干部的通知,要安排他来当生产队的保管员。村子里实在太缺有文化的人了。他这个县城一中初中毕业的“高材生”
正好派上用场。尽管上次对田长征作出处分还不到一个月。
田长征不想跟自己的堂兄弟田大清争饭碗抢饭吃。他一想起上回遭受处罚的难堪,就没好气地一口回绝了大队“三把手”
会计的任命,只顾自己忙活。
“对不起!我家那个男人没当保管员那能耐,也没当芝麻大点官儿的福分。他生来就注定要老老实实地当一辈子耕田种地的农民,从不奢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