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天璇一身出尘气质,而离契则是武人模样,便对天璇道:“恕岁生冒昧,不知这位兄台看了《万毕术》后有何心得?”
此人说话斯文有礼,想必也是位书生方士。
一旁的伊犁儿忽然插话道:“岁生大哥,这位是天璇大哥,你那好宝贝的那本书便是他借与你的!”
“我知道。”
张岁生有些不悦地瞥了她一眼,伊犁儿委屈地眨巴了眼睛站到旁边。
天璇便道:“此书无甚用处,我并未细看。”
“啊?”
张岁生不禁吃惊。
昔淮南王刘安集千数方士于宫中,试炼仙丹,后以此为凭编撰《万毕术》一书,可惜后因谋反被诛,此书流落民间已失真传,至今修仙炼丹之士无不以此为憾,不料眼前这翩翩公子一出口,便贬责此书,怎不教他吃惊?
此人若非对炼丹一无所知,便是已对此术了如指掌,极有大智者。
故此他闻天璇此言非但不恼,反是精神一震,连忙问道:“可是书所载,非但有炼金丹,埋千年不朽之术,更有点铜成金、指水成油之法,这都是我等冒昧以求之方,兄台何以说此书无用?”
天璇淡然道:“以鼎烧炼,欲得千年之气,一日而足,山泽之宝,七日而成,难道不是一句笑话?”
“可为何天上仙人能烧炼仙丹?”
“天上一日,地上千年,老君鼎中仙丹,亦需经过亿万年火,方得升华。要以凡人之躯,候以千年,只怕早已成灰。”
张岁生一时语塞,想不到自己一直深究钻研的炼丹方术,不抵这年少后生几句轻言,轻易戳破炼丹之术不过是水中捞月。
伊犁儿见他神色灰败,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禁过去扶了张岁生肩膀,温言道:“岁生大哥,不妨事,即便此法不通,也有其他法门可以修炼成仙的!”
“对、对!纵观千古,成仙者亦非寥寥,我张岁生也一定可以换骨轻身,脱凡入仙!”
“到时候岁生大哥会忘了伊犁儿吗?”
张岁生捧着伊犁儿楚楚可怜的小脸,笑道:“怎么会?若我成仙,一定会把伊犁儿也一并带上!”
“真的?”
离契看他二人你侬我侬,状态亲密,顿觉碍眼非常,便冷声道:“见也见了,天璇,我们走吧。”
便拉了天璇离开茅屋。
“兄台留步!”
张岁生连忙追了出来,欲留天璇:“在下尚有许多不明之处欲与兄台细细参商,兄台可否在寒舍多住几日?”
未待天璇答复,离契已挡在张岁生面前,一双炯炯的大眼瞪住他:“你这破屋子还能住人吗?我看要是外面下雨,你这里面定然漏得跟筛子一样!”
“你这粗俗莽人,言出无状,我不与你计较!我要与天璇兄细商炼仙之术,你莫来阻挠!”
离契最烦这种纠缠不清的家伙,若不是念及对方凡人一个,早就放出大雷将他轰成焦炭。抽出背上阔剑横地一划,顿时在张岁生脚尖前分出一条深坑,眼中满是狠戾。
张岁生吓得连退两步,离契也不管他,拉了天璇便往山下走去。
看着他两人背影,张岁生露出不甘神色。
尽管此次会面不欢而散,但那张岁生开始天天下山拜访天璇。
可惜天璇性情淡漠,惜言如金,时常坐在舍外岩石上看书,一看便是半天,也不管张岁生在旁边干坐着等候。即便是偶尔放下书卷,任那张岁生说上半天,也少能得到他一句半句的回答。
但有时就是那一句半句,已是天机,张岁生听得,如同醍醐灌顶,获益匪浅,后面来得更是勤快了。
他这般举动把狼妖给惹恼了。
离契本打算与天璇二人在此地隐居,过些清静日子,岂料这个凡人每日必到,围在天璇身边转个不停,反倒是变成他二人独处,自己却被撂在一旁。
有几次暗地里招来雷云,想悄悄用雷劈掉这碍眼的家伙,偏是总被天璇所察,一个眼神,便让他到嘴边的法咒噎了回去。
直至一天中午。
天璇听了张岁生一个早上的叨念,终于合上书卷,说了一句:“执着法门,不过是徒有其形难得其髓,脱出五行,跳离三界,方能得正己身。”
说罢,便走下岩石回了小舍。
张岁生闻言,站在原地苦思冥想,片刻后,恍然大悟,顿时兴高采烈地冲了过来,得意忘形之下一把将天璇拥住,哈哈大笑道:“天璇兄,你当真是个妙人!”
“轰隆——”
天降雷闪在两人身旁炸落,吓得张岁生魂飞魄散,双眼发直。
离契一把揪住张岁生后领子往后丢去,反手将全无反应的天璇搂进怀内。
那张岁生被摔到墙角,弄得个灰头土脸,登是心生不忿。早前这个高大男人就总在阻挠自己接近天璇,不过是一个莽夫居然企图独占如此妙人,实在是不自量力!与这只会扎篱笆抬石臼徒有莽力而无大智的莽夫相比,他这样的温儒人品更适合站在若仙的天璇身边!
“你这莽人!!”
张岁生跳起来冲过去,跟他理论,赫然看见离契一双眼珠竟是青绿颜色,兽瞳光带烁烁生亮,眼中暴戾气息,如同一头凶残野兽。
“你、你……”
“凡人,别打天璇的主意,否则我会忍不住劈了你。”
说着,嘴角竟裂至腮边,露出两排森森獠牙。
骇人情景吓得那张岁生双腿发软,跌倒在地,手指发颤地指了离契:“妖、妖怪!”
凡人遇到妖怪时千篇一律的惊恐让离契看得心烦,只听他大吼一声:“闭上你的嘴!!否则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