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妖力不济,身上幻化之术亦难以维持,只见他的头顶两侧现出一双大大的黑色兽耳,耳尖处尚有些许白色细毛。
青年颇觉有趣,毕竟他平日直接将妖物打回原形,难得一见这半妖半人的模样,不禁凑了过去。
这会儿那男子的衣袍下又见拱出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漆黑的兽毛,同样在尾尖处有些许白色。
“原来是狗妖。”
闻言,那男子抬起翠绿色的眼珠,瞪着青年,突然朝他吐出一口血唾,可惜力有不逮,只落在青年的脚边。
只听他恨恨道:“老子……是狼……”
话音刚落,便再也支持不住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张开眼睛,入目处是一尊地藏王尊像,四处黑乎乎一片,他不禁暗想,该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了吧?
胸口处疼得让人发昏的伤口教他彻底清醒,眼前这不过是尊泥胎塑像,上面满是蛛网灰尘,四处经久失修的断瓦残垣说明这里不过是一间破旧的庙宇。
他挣扎着坐起身,插在身上的阔剑已被拔出,留下来的伤口也被自身的妖力本能地凝合,暂时不再流血,但他清楚这样支持不了多久,他需要一些灵草,否则如此一直耗费妖力,很快就会力竭而亡。
想起那个突然出现夺走了化灵玉,又重创自己的青年,忍不住咬牙切齿。倒不是怨恨他夺走宝物,毕竟技不如人,无话可说,在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只是那人明明能轻易看出野狐妖的真身,却错把他这只堂堂的黑狼妖当成是下等狗怪!
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下次若再见到,定要他彻底弄清楚,谁是狗谁是狼!!
他一手按住胸口伤处,一手扶墙慢慢走出庙宇,正打算去寻些灵草疗伤,却在庙门口处,赫然看到那抹由远及近的淡紫身影。
“你醒的真快。”
青年若无其事地走过他身边,全然漠视他一副目瞪口呆的可笑神情,径自进了庙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捧红叶绿果的草药,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石碗和舀,将草药放入捣烂,慢慢碾成药浆。
片刻,青年捧来石碗递与男子。
瞪着那碗红绿相间的药浆,男子冷哼一声,手突然一拨,将那碗甩了开去。
眼见石碗就要甩破地上,就在沾地瞬间,忽然轻乎乎地在半空停顿下来,飘飘移移地转了回来,重新落在青年手上。
“你需要疗伤,否则妖力耗尽,也是得死。”
男子咬牙恨道:“滚开。”
明显感到对方的拒绝,青年皱了眉头,在确定对方不会乖乖合作后,忽然左手一伸,咒法已印在男子额上。
“你——”
青年将他推倒,看男子轰然到地,这才坐到一旁,将药浆细细涂到他胸膛裂开的大口上。
男子只觉得手足冰冷不能动弹,但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害,不得已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青年没有看他,只专著地干着手中活计,倒是也解释了:“冰身咒。”
男子有些错愕,居然如此轻易地说出咒法根源,看他气定神闲的模样,大约是料定了他妖力不足无法挣脱。想到这里,又不禁恼起来,见他涂得那般仔细,忍不住奚落道:“你以为这种寻常止血草就能治得了妖怪的伤吗?天真。”
闻他言,青年确实愣了一下,看了看碗里所剩不多的药浆,有点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解下腰侧的乾坤袋,自里面掏了几下,取出一枚深红色的人参。
“炎阳参?!”
男子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枚人参,这炎阳参并非凡物,乃雪岭天山顶峰,至阳至刚无雪之地所生,千年一枚,可有肉白骨,生死人之神效。
偏那青年仿佛对待普通草药一般,随手一丢放进石碗里,又是几下碾捣,将这天下至宝炎阳参拌进寻常的止血草药浆中,复又将这药浆再涂到男子伤口上。
待万事皆休,指尖一弹,男子立觉束缚消失,连忙坐起身,低头一看,那混有炎阳参的药浆果然神奇,刚才裂开见骨的伤口顷刻间已合拢起痂,大概再过几日便会尽数复原。他一手捡起石碗,珍贵的炎阳参只剩下一些暗红残浆粘在碗底,不禁大觉可惜。
“你居然把炎阳参混到止血草里……还用来治伤……”
听到他语气中的心疼,青年是莫名其妙。
男子抬头看向青年,见他脸上依然是一片淡然,看不出一点惋惜心疼,心里更加是大惑不解。
然而下一刻,他却看到青年正在擦拭的右手掌居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你的手!”
他抓过他的手腕,翻开一看,顿时想起之前曾以妖力伤他,不禁愧疚。
青年皱眉,想抽回手腕,但对方的手异常固执地抓得死紧。正要结印驱赶,却见他一边刮下石碗底余下的药浆,一边小心翼翼地涂到他受伤的手掌上。
结印的左手滞在半空,而后缓缓放下。
看着男人紧皱的双眉,青年不禁困惑,自己一点痛楚也没有,怎么好像疼的人是他?
他想得轻巧,却不知若他当真是人,十指归心,他这一只手受此重伤,寻常人早就哭爹叫娘去了。
忽然听到对方轻声的询问:“为何救我?”
话音里已没半分愤恨,青年倒也老实,道:“一时兴起。”
只是这回答不免叫人咬牙。
男人没有计较,掀起里袍撕下一片干净布条,利落地扎好了他手上伤口,又道:“即使如此,我也仍是要得到化灵玉。”
青年道:“你明知非我对手,却仍要为之,可是有不得已之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