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黛揉着腰肢说:“戏是不错的,但是这些人热情起来,好怕人的呀,今天差点挤到我,多亏了阿杰。”
她半睁着眼睛:“还有两个学生仔,要不是他们护着我,可就糟糕了。”
昱昇说:“这多危险,这些日子你还是在家安心养着,我明天抽空去给你找个丫头伺候着,等孩子平安落地,你再出去逛。”
柳如黛说:“在家待着多么没有意思,要是这么待上一年,我怕是要烦死了。”
昱昇笑笑:“就当是为了洪爷吧。”
柳如黛说:“为了那个老鬼?怕太太怕的要死,既然离不开那个老太婆就不要找我嘛,哎,想想我还不如不生这个小讨债鬼,女人若是生了孩子,腰也粗了,模样也变了,活脱脱地给孩子当老妈子,还是做小姐好的呀,我看今天救我的那个小姐,倒是长得挺俊俏”
她突然笑了一声:“昇爷,说起来搞不好你还跟这位小姐是亲人,她也是姓昱的。”
昱昇倒酒的手一顿:“姓昱?”
柳如黛说:“对的呀,小圆脸,长得挺秀气。”
昱昇说:“叫什么呢?”
柳如黛说:“女孩子脸皮薄,没有说,倒是那个跟她一起的男孩子说自己叫李锦添,家里还是开当铺的,昇爷,开当铺的家底也应该不薄吧,等华尔兹开了之后,我邀请他们来玩,说不准呀咱们就多了几个熟客。”
昱昇看着高脚杯中的自己倒影,轻声问:“他们说了是哪家当铺了没有?”
昱昇去了磐岔胡同,华尔兹的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做完,就等着开业,他终于可以有时间故地重游,他本不想去老宅上了,毕竟那里已经不是他的家,但又想给父母上香谢罪,还是来到了昱家大宅,谁知道到了地方他才发现,昱家早就不是昔日的独门独院,原本的两排厢房都给包租出去,院子里零散住着好几户人家,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妇人瞧见他,纳闷地问:“你找谁啊?”
昱昇微微颔首:“大嫂,请问这家的原本的主人呢?”
妇人上下打量他一下:“找东家啊?赵老爷住后院,不过他一般不在家。”
昱昇说:“……这家不是姓昱么?”
妇人瞧了瞧他,似乎笑了笑:“姓什么有什么要紧?谁当家才是东家,昱家现在好像都没有人了,就剩一个姨太太带着个少爷,哦,还有个大管家。”
昱昇诧异道:“原本不是两个姨太太么?”
妇人说:“那我可不知道,反正现在就住着一个。从这到不了后院,你得绕道那边的胡同,那边开了个新门,这半边现在都包出去了。”
昱昇从前院离开,叫了辆黄包车,说要去城南边的朱家,车夫愣了半天:“这位爷您说哪个朱家?”
昱昇说:“朱大人你不知道么?在东交民巷那边的朱府?”
车夫擦擦汗:“您是从外地来的吧?朱家早就搬走了。”
昱昇一愣:“搬走了?”
车夫说:“啊,搬走好几年了,现在那地方盖了间医院。”
昱昇坐在黄包车上愣了好一会:“你知道他们搬到哪儿去了么?”
车夫说:“爷您说笑了不是,我一个穷拉车的,我上哪知道去?民国之后,好多人家都搬走了,不过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卖了宅子的钱比我这卖力气的挣一辈子都多,过不了苦日子。您这个……还去不去了?”
昱昇只觉得后背上出了一层汗,他总以为回到北京之后,兄弟姊妹很快就会团聚,却没有想到,如今姐姐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昱家也成了姓赵的当家。他把手攥紧了又松开说:“你知道适民典当行么?”
至少,他知道那李锦添如今在适民典当行住,找到了李锦添应该就能找到昱琇和沈姨娘,昱昇不知道这五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联想着刚刚那妇人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来。
适民典当行在北京只此一家,青砖红瓦高高大大,门口卧着两只祥兽,一个大大的当字旗高高悬挂在雕梁处。厅内装潢简单大方,还摆着几张舒适得桌椅,虽然来得大多是落魄之辈,也当成贵客招待。
柜台高高,只有个小窗口,供人伸手交易,门口一个红鼻子的老头倒是有精神,手里握着两个大铁球来回摇摆,冲着来客一个往里请的手势算是招呼过了。来着当铺的不是一时窘迫就是困顿不堪,人又都是好面子,因此进当铺倒是没有人出声欢迎,只管往里面走,掌柜的带着两撇细胡子,还是个近视眼,伏在柜上,努力眯着眼睛打量了这位面生的客人一眼,从高高的柜上伸出一只手:“客官当点什么?”
昱昇在里面左顾右盼,心里却莫名打起鼓来,一下比一下紧俏,只能掩饰着开口:“劳您的驾,这典当行的东家是哪位?”
掌柜见他张嘴就问东家,以为是来了大客人,抬起头仔细端详起昱昇:“您是?”
昱昇说:“不瞒您说,前几日您家有位小少爷,救了我的朋友,所以我特来道谢,请教掌柜的,您这府上是姓李还是姓黎的?”
昱昇边说心边跳的厉害,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打听起黎漠来,他本是要来打听李锦添和昱琇的才对。
掌柜纳闷道:“小少爷?怕是您找错了人吧?我们东家没有小少爷……”
他顿了顿又问:“您说的,可是李锦添啊?”
昱昇说:“正是。”
掌柜的说:“他去上学了,这一会儿就回来了。”
昱昇心几乎要跳出来,他咳嗽了一下问:“嗯,那个东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