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宝寅的心愈下沉。
他也露出个微笑,勉强提起精神道:“什么都不必同我说,我带了律师先生来,他是刑事案件的大状,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律师会问询你。你只要配合……”
“沈董大出血啊。”
况争眉目舒展,明明状况已经十足难堪,却没露出身陷囹圄的苦楚。
“还有心情同我玩笑,说明精神不错。好了,我们时间不太多,叙旧先往后按……”
况争打断了他:“我已招认了。走私,贩卖军火,杀人,还有很多乱七八糟,我念书少,你知道的。很多,我全认了。”
沈宝寅如遭雷击,瞪大眼睛望住况争。
况争面色平静,嘴角甚至噙着丝丝笑意。
沈宝寅又抬头去望一旁监视的小警察,人家猝不及防同他对视,拘谨地点点头。
律师先生也有些坐不住了,低声叹口气:“这……”
沈宝寅的心几乎凉了半截。
他两只手肘撑在桌上,身体略往前倾,紧盯着况争,况争干脆往后一靠,自自然然叫他看清自己。
“本埠没有死刑,最多判我一个无期。我在里头以后有吃有喝,再也不必风里来雨里去,也不必刀口舔血,哎,你不是早叫我金盆洗手?我倒是按你说的做了,你怎么还是不高兴?”
“况争!”
“这么大声,吓我一跳。”
对于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黑帮头子,沈宝寅简直无力,他又缓缓坐回去,张了张嘴,正欲开口,余光瞥到门口站岗的小警察,顿了顿,压下怒火礼貌问:“能否让我单独同他说几句话。”
小警察迟疑:“按规定……”
“他已经认罪,偌大个警署,难道怕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商人劫牢房?”
沈宝寅微笑着瞥一眼小警察腰间的枪带。
小警察摆摆手:“你要说就说是了,这间房里没有设置监听监视设备。但是上面交代过,无论谁来,只能给十分钟时间。”
沈宝寅低头想了想,抬头道:“足够了。”
律师先生同小警察都离开了。
室内一半明一半暗,由右侧墙壁上一处排气扇投进来的日光分割成两处空间。沈宝寅坐暗处,况争坐明处,大剌剌的笑容刺得沈宝寅眼睛疼。
“人都走了,好了,跟我说说,为什么要自寻死路。怎么,你突然现自己得绝症?”
“沈宝寅,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平常很不把我当人看,生死存亡时刻反倒能看见你一星半点真心实意。”
沈宝寅皱眉:“听着不像在夸我。”
况争忽然收起似笑非笑的神色,慢慢变得严肃:“不用费心救我了,就当我还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