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就是這般不講道理,趙貞芳跟著全家逃荒,期間風餐露宿,飢餓虛弱時沒生病。在天津淋了一場大雨,全身濕透也沒生病。遇到寒潮入侵,夜裡冷得瑟瑟發抖,那時依舊沒有生病。
可現在天氣轉熱,昨夜氣溫正常,還能吃飽穿暖,營養也算比較充足,卻莫名其妙就生病發燒了!
趙瀚怕妹妹燒壞腦子,忙問道:「小妹,能聽到我說話嗎?」
趙貞芳睜開眼睛,擠出一個微笑,精神虛弱道:「二哥,我沒力氣……」
「那就睡會兒,先喝點粥,二哥帶你去找大夫。」趙瀚安慰道。
昨晚煮的雜糧粥,還剩下一些,趙瀚攙扶著小妹喝下。
他沒有返回楊柳青鎮,因為大量饑民的存在,鎮上店鋪都已關門歇業,根本不可能給陌生人開門。
十歲的趙瀚,背著六歲的小妹,就這樣順著運河,踏上前往靜海縣的路途。
只前進一里地,趙瀚就雙腿發顫。
他把小妹放下來,將用以禦寒的棉布,撕成幾根長布條。然後從腳一直捆到膝蓋,一圈圈慢慢纏繞,做成行軍利器——綁腿。
不綁腿不行,負荷長途趕路,就算能走到目的地,兩條腿也會直接廢掉。
趙瀚一手拄著長矛,一手托住小妹的腿彎,每前進一步都在咬牙堅持。
即便休養半個多月,但這幅身體還是太弱,體力在同齡人的平均線以下。
當初若非夜裡偷襲,根本不可能殺死侯爺!
不知走了多遠,趙貞芳突然醒來,趴在哥哥肩頭說:「二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死不了。」趙瀚停下來擦汗道。
趙貞芳還在自說自話:「我要是死了,肯定能見到爹娘,還能見到大哥。就是不曉得姐姐在哪,好吃的她以前都留給我,我這些天好想姐姐啊。」
趙瀚安慰說:「等長大了,咱們就去找姐姐。」
趙貞芳沒再說話,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又走兩里地,在河邊遇到一株沒被扒皮的柳樹。趙瀚實在走不動了,而且熱得全身汗濕,只得停在樹蔭下歇息片刻。
再摸小妹的額頭,依舊燒得滾燙。
趙瀚從運河裡打水燒煮,又用涼水浸濕棉布,給小妹擦拭身體物理降溫,趁機也讓自己恢復一下體力。
等開水不燙了,把小妹叫醒喝下。
天空飄來烏雲,瞬間遮蔽太陽,氣溫變得悶熱起來。
別下雨,別下雨,千萬別下雨!
趙瀚變得心慌意亂,趕緊又背起小妹趕路,正在發燒的小妹可淋不得雨。
「呼呼呼……」
短促而又沉重的呼吸,伴著天空傳來的悶雷,趙瀚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他不敢再停下,害怕停下來就走不動了,但漸漸的確實走不動,只能坐下來休息,順便給小妹物理降溫。
不知何時,天空烏雲散去,老天爺似乎又不打算下雨。
趙瀚長舒一口氣,本地農民卻只能哀嘆。
繼續前進數里,趙瀚遇到三個農民,看樣子應該是父子三人。
這些屬於佃戶,只給地主交租子,不用應付徵稅的皂吏。著實運氣好,遇到仁慈的地主,允許他們拖欠田租,而且還借種子給他們補種秋糧。
趙瀚立即停下腳步,把小妹放在地上,然後拿起長矛警戒。
父子三人也吃了一驚,遠遠的跟趙瀚大眼瞪小眼。
確認過眼神,是毫不相干的人。
趙瀚繼續趕路,三個佃戶前往運河偷水。
是的,偷水!
枯水季節,或者遭遇乾旱,為了保證漕運暢通,大運河不准任何人前來挑水。沿岸的護漕軍,其中一個重要任務,就是防止農民偷運河水灌溉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