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结果下来后,周霭断断续续得到了许多的夸奖,来自各种领导、老师和同学,但直到此刻在面对着陈浔风时,他眼里才终于带上了笑,他是个庸俗的人,所以他喜欢听陈浔风说他厉害,也喜欢陈浔风因为他而产生高兴。
陈浔风摸了摸他的脸,然后从书包里拿出来一轮复习用的笔记本,他翻开牛皮封面,将笔记本摆在两个人座椅之间的扶手上,陈浔风看着周霭,用手指轻点扉页,低声说:“我也想蹭蹭大佬的强buff,大佬,可不可以给我写句座右铭?”
周霭很快就意识到陈浔风是在重复之前何茸说过的话,他有些无奈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但陈浔风捉住他的手,不让他挡。
周霭抿了抿唇,然后拿出来自己的手机,他在新的备忘录里写:你刚才就在这里了?
陈浔风盯着周霭泛红的耳廓看,要笑不笑的“嗯”
一声。
周霭看他一眼,在下面那行顶格继续写:刚才没有看见你。
他们有只手始终拉在一起,陈浔风慢悠悠的揉着周霭的手指,看见周霭新打下的字,他轻挑了下眉,说:“因为我在偷看你,所以不能让你现我。”
在周霭面前,陈浔风很多东西都不会藏,想他就是想他了,舍不得他就是舍不得他了,偷看他就是偷看他了,甚至跟踪就是跟踪了、梦着他自。’慰都会告诉周霭一共有几次。
这句话说完,陈浔风又用手指点了点笔记本,他哄着周霭动笔似的说:“我想要座右铭,给写吗。”
周霭自然不会拒绝他,他继续打字问陈浔风:你想要什么?
此刻所有的观众都只能看见站在主席台上的蒋文意,他们热情的向他提问,羡艳的夸赞着他,他们将所有的溢美之词堆积在蒋文意身上。
最后这排座位上,彻底只剩下周霭和陈浔风两个人,陈浔风凑近周霭,看着周霭的眼睛,他说:“我想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短暂的分开,周霭低着头,一手扶住笔记本,一手用黑色的笔认真写下这十个字。
陈浔风看着他写完才抬起头,他在嘈杂的背景音里靠近周霭,他慢慢对周霭说:“周霭,这句话也是送给你的,我等你登上山顶,登上去后,其他的都算不了什么了。”
登上山顶,那些苦、那些难、那些流言和那些轻视,都不能再影响到你。
第7o章
国赛前的最后那个月,整个物赛组里只剩下周霭和蒋文意两个人,人太少,他们都不再在教室里上课,而是换到小规格的多媒体室。
考试的淘汰体系就像是登山的过程,越往上走路越窄,路上的人也越少,周霭他们是仍然在往上走的人,他们所承受的目光越来越多,面临的压力越来越大,而学习强度还在持续增加。
在这种学习节奏下,周霭瘦了许多,每天坐在多媒体室里安静不动的吹十多个小时的冷气,他的脸色都被吹的越来越苍白,但与他的身体情况截然相反的,是他永远冷静的情绪,他像是从来不会感到焦虑和紧张,也像是从来都不知道何为疲惫,他只捏着笔垂着眼,将自己的所有专注力放在面前的试题上。
蒋文意跟他则完全不同,从最后这个月集训开始,蒋文意的心态就出现了不小的问题,或许是联赛后他过早的享受了灯光下万人推崇的热情,他开始对永远刷不完的试卷产生厌烦,他开始忍耐不住无聊枯燥的学习生活,但同时他又滋生出强烈的紧张和恐惧,国赛太难了,他要跟全国最顶尖的人同堂竞争,他害怕自己考不上,他害怕自己从高处摔下来,他害怕父母和老师失望的眼神,他也害怕那些夸奖他的人反过来就踩。死他。
最后那个月,蒋文意经常被几个主教练叫到办公室里,教练们轮番上阵开导他,甚至请心理老师来调控他的紧张情绪,都已经走到这步,他们付出了时间、金钱和师资人力,他们熬了这么久,老师也在跟着他们熬,整个省里就挑出来这2o个人,他们再也没有退缩的选项和资格,他们只能克服难关往上冲。
好在周霭是让所有教练老师都省心的存在,就算是跟历届竞赛学生相比起来,他也冷静沉稳的让人惊叹,私下里娄老师唯一一次将他叫去办公室,是让他在这个月彻底放了文化课,娄老师在周霭身上押宝,他说:“周霭,别人都说要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但我觉得你完全不需要。”
他将电脑屏幕给周霭看:“一模时间定下来了,就在你们入营前两天,这次一模你就不考了。最后这个月,你只要保持住常态,往前冲就好。”
这场即将到来的国赛,是属于他们目前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次考试,很多东西都需要为此让路。最后这个月,物理组也在为他们最后的冲刺创造良好的条件。小白楼远离教学区域,甚至不和教学区共用上下课铃声,整栋楼专供竞赛生使用,日常总是寂静无声,人走在走廊里都会有空旷的回音。而为了方便他们出行,他们新搬的多媒体室也换到了二楼,他们上下楼梯的时间被大幅度减少。
那整个晚夏初秋,周霭就坐在安静空旷的教室里,他靠窗坐,窗外是交错的银杏树枝,树叶绿了又黄,黄过后又在秋风里摇摇欲飞,但周霭甚至没有偏头看过一眼。
11月出去考试的前一天下午,周霭回了趟家拿东西,陈浔风自然翘课送他。
六中校门外是条长长的学院路,路两侧种了整齐密集的行道树,所以这条路又被称作林荫街,走出校门后,周霭入目就是整个世界的枯黄色,黄叶在空中随风飞舞,又跌落地面堆积成层,周霭在教室里从1月坐到11月,他几乎坐了整年,坐过了春夏秋二个季节,现在陡然看向那些枯叶,他才现冬天已经来了。
陈浔风看了眼手机上的打车页面,他说:“前面那条路好像堵了,没车过得来,都不接单。”
周霭脖子上围着根浅灰色的围巾,这条围巾还是高一时陈浔风买的,高一时周霭戴着就大,两年过去了,他戴着还是大。
陈浔风收好手机,抬手给周霭理了理围巾,理好后他用手指压着围巾边,让周霭的嘴巴可以露出来,他商量般的问周霭:“我们往前面那个十字路口走,过去坐公交?”
周霭的视线向陈浔风身后偏了偏,陈浔风也跟着他向后看去,他身后不远处,是列整齐的堆在学校门口的共享单车,陈浔风看回周霭,淡淡挑眉,问他:“骑车?”
周霭轻点了下头。
可能是前面堵车的缘故,整条学院路上都没有什么车经过,周霭和陈浔风骑着车并行在行道树下,车轮碾过干枯的树叶出断断续续的脆响,冬天的风照着他们的脸吹,陈浔风在风里偏过头,他看着握在自行车把上周霭苍白的手,他问周霭:“手冷不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