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竟是那个少言少语的少年。
他冰锥一般的目光刺在裴焱脸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抽刀了结掉他的性命。
白鹤庭确实动了怒。
一旦那场大火彻底燃尽,援兵便会发现废墟中没有孩童的尸骨,地毯式搜查也将全面展开,可这愚蠢的小鬼却全然没有反追踪意识,脚印在田野间留了一路,恨不得昭告天下这里有个小孩躲了起来。
但他此刻没功夫教训这小鬼。
白鹤庭疾步返回谷仓门口,还未来得及贴墙站定,另一人已然推门而入。那人反应不慢,在他出手的同时立即护住了颈部要害。
可突袭者的模样却叫来人迟疑了一瞬。
白鹤庭没有错过这一破绽,再次挥刀刺向他的心窝——
却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
白鹤庭气急之中咬破了下唇。
他们不过交手短短几秒,那小鬼竟自己跑了出去。
裴焱慌不择路地在田野中奔跑。
他与那少年素不相识,对方怎可能平白无故地出手相救?
突如其来的灭门之祸让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
从昨日傍晚到今日清晨,他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全凭意志挺到了现在。如今脑袋一乱,脚步也不再利索,忽然间,他一步未能踏实,脚踝一扭,身体也跟着失去了重心——
连鞋子都摔掉了一只。
裴焱趴在地上,喘得口干舌燥,可还没来得及起身,心脏陡然一沉。
他回头望去。
一陌生男子正策马向他飞奔而来,手中长剑在朝日中反射着夺目亮光。
逃不掉了。
裴焱的脑中只剩下这唯一念头。
可接下来的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有人揪起了他的后领。
身体被扯入一个有力的怀抱。
那人抱着他转身,同时低头弯腰——
将他整个人护在身下,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
少年奔跑的速度像一支离弦的箭,那骑兵甚至都没注意到他是从哪里蹿出来的。
他调转马头,在看到少年面容之后顿时傻了眼:“您……您为什么——”
白鹤庭咬牙掷出手中匕首,将剩下的半截话闷进了他的喉咙。直到他牵着那骑兵的马回来,跪在地上的小孩仍然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白鹤庭俯视着他,问:“还跑吗?”
裴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双浓黑的眼睛瞪得溜圆,说不出话来。
白鹤庭拍了拍马背,又问:“会不会骑?”
裴焱的视线缓慢聚焦,最后落在了少年的右肩之上。他喃喃道:“你的后背……”
方才,这少年竟用肉身替他挡下了一刀。
不断蔓延的血色已经爬上了白鹤庭的前襟,衬得他的脸色愈发苍白,但他没理会后肩的伤口,只重复了刚刚的问题:“我问你,会不会骑马。”
他语调下沉,能听出明显的不耐烦情绪。
裴焱的脚还是软的,但神志终于恢复了清醒。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双手攀住缰绳,蹬了几脚马腿,熟练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