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垂闭了闭眼,说:“我想到逃出去的办法了。”
众人双眼看着他,没有一个人说话。
安垂坐回了椅子上,拿起一张帕子擦去脸颊的鲜血,他的话在这群人中最有效,相当于命令,“那天杀了酒楼老板的人,去衙门自。”
说完,他狭窄的像鹰一样的眼睛,盯着孟欢,“而你,写一封信告诉蔺泊舟,你是自己主动逃走,而不是被人绑架。”
这样,朱里真人和孟欢的关系就解除了绑定,衙门抓捕犯人的警戒会松弛,不会再挨家挨户搜查;而对蔺泊舟,也增添了的忧虑。
蔺泊舟会开始思考,孟欢到底是主动逃走还是被绑。
如果孟欢主动逃走,也许当天就出了城,那城门森严的守备也没了用处,喘息的机会给出,安垂和孟欢可以在城内再待几天,趁机逃走。
但是——
族人们喃喃自语:“那我们要被放弃了吗?去衙门自,的确可以让他们不再搜查,可我们……就必死无疑了。”
烛火在房间里安静地摇曳着。
“对,”
安垂的相貌有异族的血统,鼻梁高挺,他眉眼笼罩着阴影,“不过,当时正是你们醉酒惹下的祸患,本来就应该你们偿还。”
“可是!”
“哗啦——”
有人拔出了弯刀,神色愤怒又悲痛,“先祖们说过,绝对不能放弃自己的同伴!安垂,你宁愿保一个汉人的命也不保我们的命,你背叛了我们!”
安垂:“这不是背叛。”
他好像疲惫至极,伸手拂平了死去的同伴的眼睛,事情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他再不说出理由就会被这群愤怒的族人撕碎。
安垂嗓音缓慢的响起,“我要用蔺泊舟的印章来伪造一封信。没错,蔺泊舟权势滔天,爪牙遍布大宗,任何时候,他的印章轻轻一盖,便会拥有媲美圣旨的绝妙统治力。”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走动而转动。
“时间紧迫,目前,我找不出第二个能画出蔺泊舟的那枚印章的人,所以,我必须保住孟欢的命,并不是因为他的命比你们贵重,”
安垂睁开眼,目光望着族人们,隐约有些湿润,“而是我要拿蔺泊舟的印信,去截走那已经运往辽东的军饷。”
说到这里时,众人神色大骇,表情无不震惊。
“军饷?”
“军饷要怎么截走?!”
“他们给辽东拨去了军饷?”
“对,”
安垂应声
若星若辰,“朱里真已经给大宗当了两百多年的狗,我们一直都试图挣脱枷锁,挣开他们的奴役。不止如此,我们还想报仇。朱里真人为什么不可以征服大宗成为这礼仪之国的统治者,让我们的族民都享受精细的食物、柔软的被褥和蔽体的衣衫,而不是吃着粗糙的米饼,穿着兽皮,在寒冷的原野打地铺,冬天来了就像枯萎的草木一样被冻死。”
所有人没说话,似乎陷入了苦寒的回忆。
“这个机会朱里真已经等了几十年,我们每年都向辽东总兵毛诚昌进献美人和珍宝,我的姐姐被献上他的床榻,遭□□致死。我们隐忍了几十年,给毛诚昌当狗,对他唯命是从,终于靠着自贬尊严获得了展的空间,建州也从穷苦贫寒之地变成兵马充足的强州——而这一切,毛诚昌从麻痹中清醒过来时,已经控制不住了。”
安垂左右扫视,“现在建州遍布我们的兄弟姐妹,只要一声令下,就能立刻组织起强悍的军队向大宗起进攻,进行复仇。我确定辽东会成为大宗第一个溃烂的地方,因为毛诚昌早已腐烂不堪,行将就木,昏昏欲死。”
不远处的孟欢白皙的鼻尖垂着,没有出任何动静,甚至一副没在认真听他说话的模样。
可这一切,他都听到了,听得清清楚楚,后背凉。
“不过——”
安垂停顿了一刻,“毛诚昌意识到建州不可掌控,把我调到京城当质子,试图威胁父亲以免他造反生事。现在,毛诚昌显然现,即使我在京城建州也已经不可控制。他向朝廷讨要军饷,想开始逞英雄,想弹压我们——但这是不可能的。”
安垂一字一度,“拨给他的那军饷可以笼络起暮气沉沉的卫所兵,也可以修筑军备,让他的烂命再续上一段时间,而不是被踢一脚就轰然倒塌。但,我绝不会让那军饷成为阻碍朱里真霸业的绊脚石,所以——”
……
安垂一字一度,“拨给他的那军饷可以笼络起暮气沉沉的卫所兵,也可以修筑军备,让他的烂命再续上一段时间,而不是被踢一脚就轰然倒塌。但,我绝不会让那军饷成为阻碍朱里真霸业的绊脚石,所以——”
所有人都看着他。
安垂双手撑着桌面,环视周围,表情没有那么嚣张跋扈,而是换成了一种悲伤,“为了朱里真同胞的将来,我必须截走那军饷,也必须让他活命,你们也必须死,明白了吗?”
他说的话结束,声音在每个人心中回响。
桌上的烛火歪折,几乎熄灭,这个小插曲才让所有人仿佛被注入灵魂,活动起来,左右看了看彼此的脸色。
一人之利,众人之利。
个人性命和部族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