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泾肋行事作风大胆,全凭一腔孤勇拼死抵抗,同伴说不要逞一时之强,但庄泾肋没经得起对方的恶言激将,提刀上去就是干。
最终凭一己之力干掉了大半流寇,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回京之后得到了皇上的奖赏,赐了武散官仁勇校尉以示荣耀,在军中评价颇高。
但这也成了卫国公夫人的心伤,据她看不惯容千珑时自己提起,曾因此白了十几根头发,若是她的好儿子在宫中享福,哪用受这样的苦,换些个她家本就不缺的荣耀。
容千珑前世没接触过庄泾肋本人,只在卫国公府上下的口中听说他千好万好,所以容千珑看待他又好奇又崇拜,像是在看虚幻的神明。
时常感叹真皇子该是多好的人,好到卫国公夫妇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看不进去一眼。
容千珑出宫后才想起来自己同庄泾肋分明不认识,也不过是前些日宿命般的见了一面,那几句话甚至算不上是交谈。
他又不能登卫国公府的门叮嘱他此去小心。没道理不说,若是让太夫人知道了只怕要多想。
在车夫询问去处没得到确切答案后明显放慢了赶马速度,横竖已经出了宫,容千珑看着寿丰的脸,想起前世自己过于焦急跑出去,以至于不知不觉甩开了寿丰,也不知找不到自己的寿丰得有多担忧。
寿丰被看的不舒服了尴尬的咳了一声:“殿下?”
容千珑回过神:“去含饴院对门的酒楼,上回打门前路过,闻着还不错。”
本意是想带寿丰吃个新鲜,上辈子措不及防的落魄,这辈子尚有余力,趁机补偿寿丰不离不弃的恩义,落座后容千珑亲自摆筷子,把上来的茶点推到寿丰面前,正自我感动的要掉眼泪时,寿丰不耐烦的擦着筷子:“殿下,外头哪里比得上宫里的东西好,再说了这干不干净呀?”
容千珑一下子泄了气,心血来潮做出的低三下四顿时消散,一瞬间恢复以往傲娇,不满的哼了一声,偏头望天,瞧着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寿丰从小就伺候他,早就熟练掌握了察言观色的高级技巧,哄容千珑高兴本质跟哄孩子差不多,先是摆出笑脸:“嘿嘿,小人的意思是,若是不干净可别给咱们金尊玉贵的小殿下吃坏了呀。”
点的菜一道道摆上来,小二退出去时掀起珠帘,刚巧熟悉的脸庞转向此处。珠帘啪嗒落下来相撞发出乐器般的层叠脆响,容千珑的脸隐在珠帘之后随之若隐若现。
庄泾肋大步上前,一把撩开珠帘,爽朗笑道:“珠帘纱幔,掩不住公子倾城绝色。”
他说的诚恳,眼神也无揶揄狎昵之意,好似就在感叹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寿丰刚要叫骂大胆狂徒,被容千珑自桌底扯了扯衣袖,暗示不要冲动。然后见庄泾肋走进来行礼:“在下庄泾肋,此前与公子有一面之缘。”
容千珑忙起身回礼,若是别人只是谦逊有修养,可放在容千珑身上是说不出的诡异,即便隐藏身份出宫,也从没有给人回礼的时候,无论他穿着什么样式的衣裳,都掩不住骨子里养成的傲慢。
怪讨人厌的。寿丰不敢说,也从来没说过。
“我是…”
容千珑犹豫片刻,胡诌了个身份:“吏部李尚书之子,李…李行思。”
吏部尚书的之子李言思是容璟的伴读,拿他们家身份杜撰的好处是,容千珑大概知道他们家的人员事迹,圆谎也比较顺嘴。
“李尚书?”
庄泾肋笑起来,“李尚书家不就谦怀兄一个儿子吗?”
容千珑早想好了回答:“我生父与李尚书是堂兄弟,后因故过继给京城李家,唤李尚书一声父亲,庄公子说的谦怀是我兄长。”
“原来如此。”
庄泾肋不疑有他,知道了身份再去看容千珑,恍然觉得他不仅长的好看,气质也不俗,只是为何眼神有些躲闪,像有些怕自己似的?庄泾肋想不明白。
酒楼人来人往,生意热闹。内里宽阔通量,桌与桌间由珠帘纱幔隔开,好看雅致,只是不太私-密。
吏部尚书的过继儿与庄泾肋相比也不算多高贵的身份,因此不曾质疑,言行间也不比方才规矩多少,虽洒脱随行却也谈不上冒犯,至于举止上,除了坐的离容千珑有些近外,别的倒没什么。
一旁的寿丰心里发毛,总有预感太子殿下还会找过来。
容千珑有心将话头引到庄泾肋的身份和将要离京的事上,曲折迂回的问起志向,再由志向说起前程可有忧虑,废了一番周折,庄泾肋才说起自己父亲是卫国公庄峻刍,身居高品武官,不忧前程。
此时容千珑已经把借口用尽,还劝了不少酒试图用灌醉的方法让庄泾肋的嘴巴松动些,上辈子也没听人说他嘴巴这么严实。以至于容千珑自己先有了醉意。
手指扣在桌角微微变形的指腹,柔软细腻的脸颊,不太清明却波光粼粼的眼睛,甚至那颗不够警觉大脑,容千珑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渡上了一层朦胧虚弱的粉红。
他如稚子一般,天真的问:“你为何喜欢打打杀杀?”
“在你之前,别人听了我志向都称赞我有勇有义。”
庄泾肋莫名想去搀扶他一把,虽然他在椅子里坐的稳稳当当,“你识破了我,我确如你所说,天生嗜打杀,后天学得道理,便压抑野性,若能护国护民岂不正好?”
容千珑被他的坦诚砸懵了,片刻后他摆了摆手,宽大的袖口滑下来,露出的手腕骨也是粉红的,他说:“可是你会受伤。”
在听到这句话前,庄泾肋只是单纯觉得容千珑好看,好看的不得了,看了还想看。但他不好男-色,早早就收了侍妾和同房丫鬟,不似别的纨绔子弟男女不忌,喜好尤为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