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宫女不解她的异样,忙问:“娘娘,您在找什么?”
“哦,没……没什么……”
沈悦不愿多言,挥手令车夫起辇,不一会便追上了柔嘉公主的銮车。
今日是女儿大婚的日子,她不能拂了女儿的兴头。
可她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浮现出他沧桑的面容,亦真亦幻。
婚礼直进行到亥时方散,待宾客俱散,沈悦屏退了周身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径直来到相府,轻轻翻过院墙,走到自己往日的闺房前,犹豫了片刻,终于轻轻推门而入。
一身白衣缓带的沈愔负手立于庭院中,望着她寂寥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沈悦环视着自己昔日的闺房,这里的一切还是当年的模样,可她却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她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妆台上放着的檀木匣子,却见那个水晶石手链依然安静地躺在木匣中,仿佛在向她诉说着一段前尘往事。
那是他赠给她的唯一的礼物,虽只是一个小小的水晶石手链,却被她小心珍藏了多年。如今旧物仍在,而他们,却早已相隔云泥。
她小心拂去手链上的灰尘,将它捧入怀中,霎时间泪如雨下。
过往种种,如梦似幻,顷刻间一齐涌上她的心头。
可他们的身份有如云泥之别,再不会有任何交集。
上天既让他们相遇,却又是那么残忍地将他们分隔在了彼和岸。他们此生,终究是有缘无分。
自她决意嫁入东宫的那日起,那些纷纭过往,便随着这条手链一起尘封在了这个檀木匣中。
她本以为此生再无缘见他,却不料时隔几十载竟能再次见到他,而今蓦然回,却已是沧海桑田。
她知道,他定是早就娶妻生子,儿女绕膝,也许已经子孙满堂了吧。可她却只能在那华丽的銮凤宝座上,日日与清影为伴,独对日日年年。
这,便是她的宿命罢。
元鼎元年,北溱持续了两年之久的立储风波终于平息,萧守礼收到睿安公主的来信便立即下诏征召韩绰万里入朝,详述事情始末。一时间京城为之轰动。
甘露三年,睿安公主萧晨月上书萧守礼,言自己年老土思,思归心切,愿得归骸骨,葬汉地。天子悯而迎之,竟亲自扶她下车。沈悦望着眼前这个苍老的七旬妇人,霎时间感慨万千。
她们都曾是鲜妍明媚的青春少女,却都是一样的身不由己,注定无法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为了男人所谓的大义耗尽了毕生青春。然而历史的车轮无情辗过,却又能有几个人会记得她们曾经付出的心血与青春?
即使只是一朵浪花,悠悠青史中也终将有她们的一席之地。她们的名字,会永远闪耀在历史的星空中。
沈悦望向步履蹒跚的萧晨月,却见萧晨月在宫人的搀扶下微笑着迎向她。
二人不禁相视一笑,仿佛千言万语,都尽在不言中。
黄龙元年,为溱燕联盟呕心沥血一生的睿安公主终老金陵,时年七十二。她走了,却留下了一段永远不老的巾帼传奇。
五年后,南燕史上唯一历尽三朝的太皇太后沈氏崩,时年七十五,归葬先帝的定陵。临终前,她请求薄葬,弃用金银等随葬品,只留下一条旧时的水晶石手链随葬,且不刻碑文。沈悦终于走完了她风光荣耀的一生,千秋功过是非,留与后人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