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萧晨月自早产后身体一直很虚弱,精神也不太好。薛医官和夙玉都来看过她,说她生产时失血过多,元气大伤,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而这段时日桓恩便由康龄长公主亲自抚养,她照顾小桓恩甚为细心,每日定时把他抱来让萧晨月瞧上两眼才让奶娘抱下去喂奶。萧晨月轻轻抚摸着儿子白嫩的小脸,突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血脉至亲,是她生命的延续。恍然间,她感到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融化,像要破冰而出。
慕容梓羿每日下了朝后处理完一些必要的朝事便来到景云旃陪伴萧晨月,有时他会和她一起逗弄小桓恩,也有时就这样陪她静静呆上两个时辰,直至戌时才离去。虽然她一直对他不冷不热,但他却并未有任何怨言,他从不怨她怪她,反倒一直对她温存有加。每每与他独处时,萧晨月却感到了一丝不安,他对她越好,她的这种感觉也越强烈。她知道他在等,他在不断压抑自己。他说过不会再勉强她,她不是没有觉察到他的变化,她也想慢慢接纳他,可她开不了口,她忘不了他曾带给她的伤害。虽然那伤口早已结痂,疼痛也慢慢消失了,可那个伤疤却依然无比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她不要忘了过去的一切。
可已经生过的那一切,真的可以当作从未生过吗?
她望着他瘦削坚毅的侧脸,想到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心内轻叹: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永久的牵绊,是前世注定的宿命,你躲不过。
萧晨月足足卧床静养了半个月才逐渐下床走动,她似乎觉得身体有了一点气力。正巧康龄长公主照例把小桓恩抱来给她看,她望着可爱的儿子,试探着伸手去抱他,竟稳稳地接住了。这是她第一次抱他,他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蜷伏在她怀里,也不哭不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睡着。她看着怀中睡得香甜的儿子,心却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满足。
这日天气尚好,和煦的暖阳照耀着大地,给大地上的万物都带来了一丝暖意。慕容梓羿一早便等候在景云旃,命人备好马车等着萧晨月。萧晨月微感诧异,慕容梓羿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语气中带了一丝神秘。他将她抱上马车,又用布条将她的眼睛蒙上,萧晨月更觉奇怪,不禁问道:“我们要去哪?”
慕容梓羿轻轻揽过她,微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马车约莫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缓缓停在了一处空旷的草地上。
慕容梓羿牵着她走在柔软的草地上,轻轻解开蒙着她眼睛的布条,柔声道:“到了。”
萧晨月缓缓睁开眼,只见入眼处绿草如茵,草地上生长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不时有几只蝴蝶围绕着花丛翩翩起舞,抬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湛蓝的天空,天空上漂浮着大朵大朵的絮状白云,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
慕容梓羿见她呆呆的模样,不禁笑问:“怎么样,喜欢吗?”
萧晨月这才回过神来,轻轻道:“这是哪儿?”
慕容梓羿道:“这是我们北溱的特克斯草原,是我们北溱最美的地方。”
萧晨月微微点点头:“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美。”
慕容梓羿微微笑道:“我说过,要给你一个惊喜的。若你喜欢,我以后常带你来这里散散心,领略一番这里的民俗,可好?”
“真的?”
萧晨月好似一下来了精神,唇角渐渐露出一丝笑容,如沐春风。
“是真的。”
慕容梓羿压住心头的狂喜,道:“这里的人都十分热情好客,民风淳朴,他们会好好款待你的。”
这时忽有一人从毡帐中走出,来到二人跟前,向慕容梓羿微施一礼,道:“帝君,小奴已为娘娘与帝君准备好居处,现请帝君与娘娘前往‘白云居’用膳。”
慕容梓羿点头道:“有劳你了。”
遂牵着萧晨月走到一处毡帐前,席地而坐。不一会便有几个侍从上来摆酒布菜,萧晨月有些好奇,拿起毡毯上的马奶酒便倒了一碗,慕容梓羿忽然握住她的手腕,道:“你身子不好,还是别喝酒了,吃点这个吧。”
说着便拿了一块刚烤好的羊腿递给她,又道:“这是我们北溱的名菜‘炙羊肉’,你尝尝。”
萧晨月望着他微笑的脸,迟疑了会,终于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羊腿,轻轻咬了一口,顿觉口齿酥麻,回味无穷。
人群中忽然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和喧笑声,萧晨月不禁垂下了头,安静地吃着炙羊肉。
席间,一丛丛篝火闪烁跳跃,掩映着萧晨月娇俏明媚的容颜,约莫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围着她起舞,哼唱着一支当地的民歌,好像在欢迎她的到来。萧晨月有些不解地望着慕容梓羿,问:“她们唱的是什么?”
慕容梓羿望着她的眼神里盛满了宠爱,嘿嘿一笑:“她们唱的是你。”
萧晨月不禁羞红了双颊,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人群中的喧闹声更激烈了,慕容梓羿轻轻托起她的脸,心中一动,吻住了她的额头。
晚宴一直进行到酉时,一轮明月升上了夜空,星光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