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回过头来,不是别人,正是魏可孤。只听他客气地道:&ldo;这两日劳烦姑娘照顾。&rdo;说着,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来,轻轻放在桌上。他那日情难自禁吻了公子殷,心中原是带着无比虔诚之意。但吻过之后徐徐睁眼,却见那人眼睫一颤,眼波盈盈,澄净如水,面对着那一双清澈双目,这才心中一惊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孟浪之举。而清醒之后,顿觉心慌意乱,自惭形秽,竟涨红了脸翻身逃了。这一逃便逃了两天。他一不知回去后要如何面对公子殷,二不知做过那种事后公子殷会如何看待自己。只觉得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自己竟活脱脱是个心怀色念的污秽之人,而自己一个人心思下流也还罢了,却妄想用脏手去摘下那朵白莲花。这两天他过得无比郁闷,原以为找个姑娘可以帮自己忘却他,但事到临头,却又索然无味,惟有一杯接一杯以浇胸中块垒。今日醒来,发现一醉未能尽抒怀,相反倒倍加想念那两天不见的人。好一番思想挣扎,终于咬牙决定回去面对。玉桃与他相处了两天,怎会看不出这男子心有所爱。只是太清楚自己的身份,因此不敢奢望,只盼这两天能好好照顾他便罢。此时见他掏出银子来,不觉心象被什么刺了一下,低下头,勉强笑道:&ldo;谢大爷赏。&rdo;魏可孤心中不忍,轻轻道:&ldo;以后遇到合适的人,姑娘还是尽早离了这里罢。&rdo;这句话中又象藏着关切之意,玉桃不由得抬头看了看他,又低下头去,低声道:&ldo;但愿玉桃有那个好命,可以早点遇到魏大爷这般的有心人。&rdo;魏可孤一怔,自知又欠了一笔感情债,顿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半日才含含糊糊道:&ldo;……告辞。&rdo;※※z※※y※※b※※g※※自群芳馆出来,日头已经有点偏了,魏可孤匆匆行走在小巷之中,归心似箭。苏州城的勾栏伎院多集中在这一块儿,尤以这条里弄为最,一条小巷中竟有八九家。因长日飘荡着脂粉香气,所以当地人都称此地为胭脂里。若是入了夜,各院红灯高照、嬉笑不绝,乃是城中夜游的第一好去处。只不过现在距离掌灯时分尚早,里弄中也清净至极。正因为清净,所以那突然而起的一声尖叫便显得格外清晰。魏可孤心中一惊,下意识站定脚步。只听一墙之隔的院中传来挣扎打斗声,又有呼喝斥责之声,间中夹杂着&lso;敢跑?&lso;、&lso;捉紧他!&rso;、&lso;这小子力气倒不小&lso;之类的声音。正熙攘间,忽听呯地一声响,一人撞开了院门,刚好跌在魏可孤不远处。魏可孤定睛看去,只见那人头发披散着,虽看不清样貌,但看其身形,仿佛还是个少年。那少年还未爬起,院中已跟着涌出四五条大汉,饿虎扑羊一般将他按在地上,口中喝道:&ldo;造反了你!昨夜还没受够教训是么?!&rdo;便把他往院中拖。那少年极力挣扎中扭头看到魏可孤,凄厉叫道:&ldo;救命啊!救命啊!&rdo;那些大汉好似这才看到旁边还有人似的,转头看了看魏可孤,见他身材高大,颇有豪侠之风,心中不由得微微生怯。不待魏可孤发话,回头便给了那少年一拳,口中骂道:&ldo;叫什么救命?咱们又没有逼良为昌,你是你哥哥把你卖进来的,咱们可是付了大笔银子!&rdo;这几句话,明着是骂那少年,暗里却是骂给魏可孤听,先表明立场,叫他不要多管闲事。那少年挣扎着,一边哭骂道:&ldo;呸!你们瞎了眼么!那种阴沟老鼠般的家伙也配做我哥哥,那分明是个市井无赖,把我打晕了卖进来,你们别说不知道!&rdo;大汉们蛮横地道:&ldo;管那么多?反正咱们白花花的银子买了你,你知趣点,少吃点苦头?&rdo;说着,便要把他拖进去。这时魏可孤已经明白了。他知道城中有那么一些每日在市面上晃荡的无赖泼皮,见到容貌不俗的落单外乡女子,若是诱拐不成便敲闷棍,一棍打晕对方后冒充其亲戚长辈将之卖进窑子,伎院老板也不是不知其中究里,只是一来价格便宜,二来自恃有买卖文书,因此也就昧着良心假做不知,坊间不知有多少女子就是这样落入火坑。近年来因男风盛行,各地相继都开张了小倌馆,因此连清秀的男子也不比先前安全了,这少年看来也是其中受害者。要说魏可孤倒不是那种特别有侠义心肠爱打抱不平的人,此刻虽觉这少年可怜,却又不想多管闲事。他这种反应那少年见了心凉,那些大汉见了却是心喜,大松一口气,嘻嘻哈哈地将那少年抬了起来,更有人趁机在他身上扭了一把,惹得那少年骂声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