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福安呼吸滞了滞,全靠多年的职业道德才稳住脸上的表情。什么时候皇上都会为后妃考虑这些了?连从小相识的娴妃娘娘,皇上都没顾忌过这些,娴妃娘娘都快成靶子了,也不见皇上说两句话。
他沉思着退到门口,琢磨不透,算了,无论是一时兴起也好,筹谋已久也罢,反正这位纪才人都是位要好好伺候的主子。
还没等他走到外间,就听敬事房小太监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皇上冲那小太监斥了句:“退下。”
唬的苏福安赶紧加快脚步,这小太监,真没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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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俩恍恍惚惚回了绛云,恍恍惚惚过了一天,等到太阳西垂,还不见人过来,平秋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
纪挽棠倒是有了心理准备,她隐隐知道,原身抱病两年,底下的人不可能不报给靖元帝,知道她病了,也不知道靖元帝会是怎样的想法,是失望……还是厌弃?
她难免有些忐忑。
谁知就在平秋可怜自己小主没福气的时候,趁着夜色,一个太监携一位太医前来。
那小太监迅行了个礼,面上带笑:“小主金安,奴才是圣宸宫的小邓子,陛下得知您抱恙,便让奴才赶紧请了孙太医过来,给您瞧瞧身子,孙太医可是太医院里的一把手,有他在,小主您就放心吧。”
孙太医见了礼,捋着胡子给她细细把脉,一张口就直戳要害:“恐是因相冲之物伤了身子,积年累月,便至体虚。不过小主年轻,微臣给您开副温补的方子,喝上半个月身子便能好全乎。”
他拿起,唰唰就写了个方子,纪挽棠瞟了两眼,看到大半都是金贵的药物,顿时倒抽一口冷气。如果这要让她来付,一副药就够倾家荡产了,也怪不得只要半个月就能痊愈,要按着她之前给自己开的药,恐怕三个月都难。
不过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应该不可能让她掏钱。
果然,孙太医写完方子就告退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小邓子手里拿着好几包药过来。
小邓子笑着道:“小主,这是十天的药,十日后,孙太医还会再来给您诊一次脉,免得中间出什么差错。”
纪挽棠表示理解,亲自送了小邓子两步,却见他没有点灯笼,而是拿了盏小烛灯,用若有似无的光线来照明。
她问了声:“我们这儿正巧多出个灯笼,公公要不拿着?”
小邓子连忙摆手道:“苏公公吩咐了,用烛灯便可,不能打扰到旁人。”
纪挽棠一怔,接着又是一笑,目送小邓子几步路便隐入黑暗。
等人走了,平秋和小顺子在一旁磕头,满脸通红地说着:“小主大喜。”
面对他们,纪挽棠面上平淡无波:“这哪叫什么大喜,只不过请了次太医而已。”
平秋和小顺子停了动作,看着她的脸色,先是说:“小主说的对,还是小主英明。”
然后又一通马屁,说小主一看就是不是凡人,日后定不止如此造化……夸得纪挽棠都要崩不住了,连忙让他们下去。
等屋里只有一个人了,她先打开药包看看有没有问题,才坐回床上,想起方才小邓子的话,虽然理智告诉她不要自作多情,但无论怎么说都是她得了便宜,陛下费了心,顿感一阵暖意。
方才见他们进来,又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又是圣宸宫的公公,难免让她心里惴惴,更何况她现今还不能侍寝,这等恩惠,若是被后妃知道了,定会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谁成想,陛下竟想的如此周到……
靖元帝……她细细嚼着这三个字,想起白日里一看就不像普通人的男人,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日后,只要在后宫,她的人生中便只能望着这个男人……兴奋又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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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皇后仁慈,本应该昏定晨省,日日拜见,皇后却觉得劳累妃嫔,便只让初一十五前去请安即可。
瑶华宫偏远,天还未亮,纪挽棠便被平秋叫起了。今日上的妆可不一般,为了收敛锋芒,她在自己嫩如鸡蛋的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眉毛描地死死板板,还给自己画了个黑眼圈,再加上尖锐的唇锋,原本九分美人瞬间失了七八颜色,变得奇怪假面。
她看着铜镜中模糊如鬼一般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你说她丑吧,可又是用心装扮,最多就是技术欠妥,绝不会招致怠懒请安之罪。
梅香难得也在一边伺候,她近日越越会躲懒,纪挽棠懒得对这些没用的人使心思,一直视而不见,只是她今日实在殷勤,叫人生了奇,便没立刻赶走,而是拦了两刻钟,等上了半妆后唤她进来伺候。
纪挽棠面对铜镜,从镜中看向正自告奋勇帮她梳头扎髻的梅香,观察半天,见她脸上有数不尽的讨好,还有几分兴奋之色,越狐疑。
“小主,时辰不早了,该启程了。”
纪挽棠点点头,心里藏了疑团,刚站起身,就见梅香急忙凑过来:“小主,往日可都是我陪您去的,平秋姐姐可从来没去过,若是坏了礼数……”
“跪下!”
纪挽棠厉声道,“谁允你在我面前自称我的,你的规矩呢?”
梅香似是回忆起了十几日前几乎毁了她容貌的的巴掌,吓得脸一白,腿一软,唰一下就跌到了地面。
纪挽棠倒是松了一口气,也是,前晚的生的事,若是知晓了昨日就该来献殷勤的,恐怕是今日请安这事对她有好处,所以才急着讨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