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入診所的時候,方梔差點以為自己記錯了,他好不容易哄著尼婭在於藍那裡待幾天,才有機會來診療。
入目的一個場景依然是擠滿了人的小房間,各種消毒水和臭味夾雜,方梔沒有停留穿過走廊推開了最後面的門。
「什麼症狀?」
戴著眼鏡的大夫兩鬢斑白,但依然精神上佳,撥弄著算盤正在對帳,感覺到眼前坐了人,才抬起來頭去看。
「又見面了,於大夫。」
方梔拉下來口罩,唇邊揚起來一抹微笑,不像之前瀕臨枯萎的花,一碰就要散了。
於大夫停下手中的話,不像意外,道:「你來了。」
重打開那藏在裡面的小門,於大夫點燃起來燭火,她坐在一邊,目光懷念,「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違背病患的意願,於大夫您就沒什麼想說的,」
方梔盯著搖晃的燭火,他扭頭看過去眼底清明,眨了下眼,繼續道,「我記得我的訴求是人格絞殺,可不是記憶催眠。」
於大夫臉上依然是和藹的笑意,她像是不在乎什麼所謂的指責,而是很欣慰的開口:「我很高興,孩子你終於醒了。」
方梔捏了捏自己疼痛的額頭,反問:「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於大夫也沒有隱瞞,喝了口水,開始還原真相:「你當時信息素失控,精神也面臨崩潰的邊緣,極度恐慌中臆想出自己擁有第二人格,我只能給你進行記憶催眠,不過這個方法成功機率不高,我只能讓你先相信自己擁有第二人格,然後逐漸用媒介反覆標記。」
方梔緩過來那一陣疼痛,他想起來被自己漏掉的蛛絲馬跡,「那個文章是我給自己的催眠?」
於大夫點頭,繼續道:「不過我沒想到你自己又給自己加了第二道鎖,幻想出一個全的世界,你最後一次來看診的時候我發現你的世界裡已經形成了完整的結構,這或許是一個的開始,所以我那次對你進行了深層次的記憶催眠。」
「現在呢,我還是我嗎?」
方梔眼神略帶迷茫,他有些快分不清什麼才是虛幻,什麼才是現實。
「你就是你,」於大夫打了個響指,她吹滅蠟燭,摸了摸omega臉上的淚水,道,「方梔,該面對了。」
真實的自己。
「外婆?」
方梔眨了眨眼,眸子中還帶著眼淚,過度思考的大腦逐漸疲累,他看著眼前的老婦人,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大夢,「我好睏啊。」
於大夫憐愛的摸了摸毛茸茸的頭髮,道:「困了就睡,不著急。」
她可憐的孫兒,實在命苦。
要不是她那個逆女,也不至於受這麼多的折磨。
夏天的尾巴,仍然悶熱,躲在架起來的瓜藤下,方梔剛給女兒打完電話,他隱瞞了自己部分事實,只說去鄉下外婆摘西瓜,可憐的小朋友被哄的團團轉。
「方梔,你姨媽電話,」
於大夫正切著西瓜,一塊塊的整齊的擺在盤子裡,她眯著眼看著來電顯示,抬頭叫人。
「哦,來了。」
方梔捏了塊西瓜,儘可能的回答裡面一個接一個的問題。
捏著電話,於梅芳噓寒問暖,才繞到話題:「我還怕你現在承受不了太多,一直擔心不讓你回去,沒想到你還挺爭氣,」
於梅芳心裡總算落下了個大石頭,她閒聊了幾句,話題一轉,試探,「你現在什麼想法?」
方梔咬了口西瓜,脆甜爽口,甜的他不自覺揚起來眉毛。
他沒心沒肺的開口:「順其自然吧,我目前只想尼婭好好的。」
於梅芳也知道急不得,她也沒催促,只是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對了,昨天一個a1pha大凌晨的就在院子裡面等我,嚇我一跳,你是沒看見,那麼大一個a1pha,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什麼老婆孩子都沒了,哭的我頭疼。」
沉默了會兒,方梔像是有點無法想像,他懷疑,話就順了出去:「真哭了?」
第三十八章好朋友
再見面的時候預想過的各種可能出現的場景都變成了不咸不淡的問候,方梔坐在一側,臉上表情未變,他說不上自己是什麼心情。
時間果然是治病良方,無論當時多麼濃烈的情感,回過頭來,那留在心中深深淺淺的溝壑都被磨平了,以至於仍然記得,但恍然如夢。
聞放走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omega望著窗外的側臉,頭頂暈染的光淺淡的落在對方身上,像是特地柔焦了的光圈,漂亮的過分。
「抱歉,來晚了。」
聞放手裡推過去一小束花,包裝的實在簡陋,像是匆忙中從路邊拽下來的花,動作間,一片花瓣還落在了桌面上。
方梔眼神從對方鋒利的面孔劃到眼前的花朵上,泛黃的舊報紙裡面是開得正好的梔子花,馥郁的香氣絲絲縷縷的傳到自己鼻尖。
時空的鑰匙旋轉了記憶的大門,方梔沒動彈,他挪開視線,道:「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眼中的光一瞬間暗淡,聞放垂下眸子,他很細心的養好了那幾株梔子花,可惜,最想要的那一株卻吝嗇的連一點兒目光都不肯留下。
聞放怎麼不想問,他想知道為什麼當年一句話都不願意說清楚就那麼離開自己,但看著omega的臉,他覺得似乎也不是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