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知道他拿镇石压照片是想吓走我,让我们停止调查,没想到砸中我爸的那块镇石也和他有关系。
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那个坡周围光秃秃的,石头是从哪里凭空飞出来的。当时除了踩油门的司机,所有人都下去抬车,如果没记错的话,开车的是林二。
他趁着其他人抬车,从车窗偷偷摸摸丢了块镇石下去,结果不偏不倚砸中我那倒霉老爹,然后把我招了回来。
林二已经失去了理智,还在那里嘴里不干不净地骂脏话。我并不生气,只是感叹一环套一环,这事还真就他妈的巧了。
我没生气胖子倒是怒了,冲上前就一把揪住林二的衣领,把他提溜起来,破口大骂道:“没急着跟你动手,你他妈的还蹬鼻子上脸了!镇你姥姥的石,胖爷我给你一石头,你这鳖孙就知道什么是肝儿颤了!说,为什么要坏坟地的风水!”
胖子嗓门洪亮,起飙来表情凶狠,唾沫星子直接喷到林二脸上。林二吓得缩起身体,但还是脖子一梗,目光越过胖子,双眼通红地怒视着我大叫:
“老子就要坏那块地的风水,凭什么那块地只旺老大家!我就要让老大家倒霉,吴邪你凭什么!像你这种人,一辈子爹妈惯着家里人护着,过得顺风顺水!你这种没吃过一点儿苦的吴家大少爷,怎么可能明白我们这些人是怎么活的!”
我闻言有些惊讶,我知道林二向来看不惯我,但没想到他心底还藏着这种恨意。但这又是正常的,打个比方,如果一个村子里都是穷人,大家相处会相安无事。但哪一天有个人突然富了起来,这种平衡就会被打破。
我和林二是同辈,虽然我认为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但在他那边可能不是这样。人一旦听闻得越多,产生的对比越多,心底的不甘就会增加,暗处的想法也会累积得越来越多。
我默默听他倾泻着怒火,心里不由得有些感叹,习惯性暗中摸了下手臂。这时突然感觉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我愣了一下,转头现是闷油瓶。他并没有看我,也没有说话,只是冷冷注视着林二。
闷油瓶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我觉得他像是生气了。
我心里暗叹不好,赶忙一把握住他的手,正想补充道“林二放屁,我没听进去”
,就听耳边猛然传来胖子一声爆呵,紧接着就是拳头揍到肉上的声音。
胖子一记直拳把喋喋不休的林二揍倒在地,怒气冲冲大骂道:“你他娘的懂个屁!”
我心说:妈的,我都没生气,怎么一个个屁股上绑火箭,赶在我前面生气。
话虽如此,我还是感觉心头涌上股热意。见胖子抬脚要踹,忙上前装模作样地拉了他一把,让那一脚的力度减轻了些,没给林二踹个半死:“是是是他懂个屁,他就是嫉妒我,嫉妒老子事业有成家庭和睦。好了好了别踹死了,回头还得绑到二叔那里去,你踹出好歹了还要赖着你赔医药费。”
胖子骂骂咧咧几句,倒也听进去了,顺着我的力后退半步。林二瘫在地上哎哟惨叫着翻滚,鼻血都被打了出来,看着我们眼里出现了明显的惧色,嘴里总算是老实了。
又听闻要把他带去二叔那里,脸色白,连滚带爬冲到刘婶子旁边,慌张叫道:“刘婶子!这事儿可不是我一个人做的!一开始是你找上我的,说可以让老大家倒霉,我才帮你换骨灰丢镇石!”
他死死揪住刘婶子的裤腿,俨然已经崩溃:“也是你让我去找陈道士,说不能让他把那块地的风水补回来,不然之前干的都没用了!但姓陈的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要那个数,你才给我多少钱!我是失手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他推下去的!你不能不管我,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吴二白那里……”
林二的话让我不由得心中一惊,立马将视线转到刘婶子身上。原以为刘婶子是帮手,听这个意思她居然是主谋?
林二说到后面整个人都语无伦次起来,跟疯了似的。但刘婶子却充耳不闻,理都没理他,继续低着头面无表情站在表二叔床前,嘴里嘀咕着:“你什么时候死?”
直到林二狠把她拽得一个踉跄,她才回过神来,表情恍惚地转过头看向林二,片刻后轻声回了句:“那老道太贪了,谈不拢,死了也好。”
那语气有些复杂,我百感交集地看着她,半晌开口道:“刘婶子……”
刘婶子循声又将视线聚集到我脸上,咧嘴笑了笑。我看着她那参差不齐的牙齿,不由得停下话头。刘婶子笑盈盈地盯着我看了好一阵,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吴邪,你家里有过得病的人吗?”
我没吭声,刘婶子也不在意,自顾自继续念叨了下去。她的语很慢,像是回忆着非常久远的事:
“这些人的身体每天都在变差,脾气也很难让人捉摸。但你得跟着他们,配合他们。家里医院来回跑,白天取药喂饭干杂活,晚上也睡不好,因为他们随时会醒。你自己的事一件也做不了,这些人的事情已经让你没了别的精力。”
“当然,遇到个肯体谅人的,日子不会这么难过,总归有点盼头。”
刘婶子顿了顿,视线下移,停留在表二叔的脸上,笑容逐渐收敛了下去,“但有些人,能动的时候拳打脚踢,干尽一切畜生能干的事。动不得了也要跟口痰一样,死死黏在你身上,每天嘴里没句干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