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杂货商人平放在地后,妇人突然一头撞向大树。这情形来得突然,铁铉和莫珍珍都大吃一惊。等反应过来时,妇人的额头已血肉模糊,因为撞得太狠,肉眼都能见到额头陷进一块。
“娘……娘……”
莫珍珍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痛失两位亲人,一时间泪如雨下,抽噎不停。
妇人已经说不出话,她只是费力的睁开眼睛,颤巍巍的手指向杂货商人。
铁铉见状,忙忍着泪沉声道:“莫大娘,你放心,我会将你们葬在一处。”
妇人恋恋不舍的最后看了一眼心爱的女儿,还想伸手抚去莫珍珍脸上的泪,却中途失却了力气,重重的落下。
“娘!……”
悲泣声几乎震动天地,上天也如感应般降下响雷,不多时,雨水倾泄而下,似要洗净所有人间罪孽。
铁铉冒着雨找了个远离道路的平坦处,掘了个大坑,将杂货商人夫妇平整的放入。因为没有盖身体的草席,铁铉只好将外衣脱下盖在他们脸上。
莫珍珍只是愣愣的坐在一旁,如失了心神。
等铁铉将挖出的泥土一把把填入时,莫珍珍却突然疯狂起来,她推开铁铉,一下子跳入坑中,趴在已死去的父母身上不肯起来。
“珍珍!”
铁铉无奈,也跳入坑中,欲将莫珍珍拉起。
“爹,娘,女儿不孝……”
莫珍珍挣扎着,流着泪呼唤不已:“你们身前我没有好好敬孝,死了居然连一顶席子女儿都给不上,女儿该死……女儿不孝啊……”
铁铉听得心中绞痛,若不是他,莫大叔这一家虽然生活艰苦,却不至于碰上灭顶之灾,若不是他,莫珍珍又怎会眼看亲人在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铁铉虽然是从小无父无母,但却是由疼爱他的师傅养育他长大,在他心里,早就把师傅当成了自已的亲身父亲。听到殉刀那刻心中的惨痛与眼前的莫珍珍的悲鸣重叠在一处,铁铉眼中一热,伸手抱住莫珍珍,笨拙的轻抚她的后背:“珍珍,莫大叔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让他们安心的去吧。你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莫珍珍原本捶打不休,听到铁铉如此说后,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一时间止不住哭泣,仍低声呜咽。
雨水冲刷在铁铉身上是冰凉的,但铁铉却感觉到胸口一片火热,那是莫珍珍为失去父母而流的眼泪。
过了好一阵子,莫珍珍慢慢的抬起脸,眼有些红,神情中有些惊惶,有些失措:“铁大哥,我只有你了,你不会离开我吧?”
那全心全意依赖铁铉的眼神让铁铉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缓缓的点了点头:“不要怕,铁大哥在你爹娘坟前发誓,我们不离不弃。”
莫珍珍又将脸埋入铁铉胸前哭泣了片刻后,终于擦着眼睛离开铁铉的怀抱:“铁大哥,我们现在去哪里?”
铁铉又回想了一遍师傅留下的信件内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那不知是泪是雨的水珠低声道:“扬州,我们去扬州……”
千般辗转赴扬州
烟花三月下扬州,春暖花开最宜时。
铁铉携着莫珍珍吃尽了苦头,终于在春季时节抵达了扬州。一路上的搜捕从未间断,但却每次运气都很好的躲过了。其中有一次,铁铉和莫珍珍就躲在离大路不过十几步远的废弃屋水缸里逃过了一劫。
时间长了,铁铉几乎有一种猫捉老鼠的感觉,但是逃亡之途又的确是悬之又悬,每每在千钧一发的时候,铁铉和莫珍珍才得已脱身。
这一路上,盘缠早就不足以支付二人食宿,好在铁铉力气大,而莫珍珍长年行走在外,聪慧过人,因此打些野味,也勉强能混个温饱。到人群繁华的城镇时,铁铉就去卖力气做些苦力活,莫珍珍则负责打听有没有前往扬州或是到附近的马车愿意捎带两人。因为太一教始终如长了眼睛一般追捕不休,铁铉就没有一刻把脸擦干净过,莫珍珍也只能保持脸上整洁,衣衫却早已破旧不堪。
铁铉和莫珍珍在杂货商人夫妇的墓前叩了三个响头,勉强算是拜了天地,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一路行来却也以夫妻身份展露人前。相处得越久,铁铉便越觉得莫珍珍聪明能干,奈何心中总是将她当成妹妹来照料,生不出丝毫男女之情。好在,这一路逃亡的日子占了绝大多数,两人倒也没有什么机会在某清静处交流一番,自然更不可能圆房。铁铉偶尔想到这里,居然有些庆幸,但又不免责备自已。
铁铉心里清楚,其实婚娶哪里有讲什么喜欢不喜欢,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便决定了未来的人生。之前在村子里,大伙儿都熟得很,再加上卢撒人不像中原人一般拘谨,倒不强求。可铁铉知道,师傅说过,若是不喜欢女孩子,就千万不要欺负人家,否则将来便是千人唾,万人骂的负心郎。
既然在高堂墓前拜过了天地,铁铉自觉就该好好的照顾莫珍珍,无论将来如何,总之不能让她受委屈便是。
当看到远处的城楼上那大大的“扬州”
时,铁铉只觉得心里一松,眼中似乎又有些湿润起来。
“铁大哥,我们终于到扬州了。”
莫珍珍欢欣道,失去亲人的愁云在连续几个月的逃亡中渐渐消散,莫珍珍终于恢复了原本开朗大方的性子。
铁铉紧了紧身后的皮兜,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心中默念:师傅,等我找到了千佛手,就可以想办法为你报仇了。
铁师傅在信中留下的地名是扬州秦淮河,让铁铉去寻找的人是妙手空空千佛手。铁铉不知道铁师傅让他去找千佛手是为了什么,但师傅如此安排,一定是有道理。为此,铁铉无论历尽千辛万苦,也要达成师傅的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