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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阳州上(第1页)

离开岩城的那晚,徐竹琛淋了一夜的雨。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她并非失望,而是伤心。伤心曾经西窗剪烛的伙伴四散天边,伤心曾经一同闯荡江湖的约定,成了一纸空文。她又想起母亲幽幽的眼神,母亲开口道:“竹琛,你真的把韩家、石家的孩子当成好朋友吗?”

她记得自己坚定地点了点头。

曾经豪情万丈说要一辈子做朋友的自己,曾经笑着说一定会拉着石松去琅琊看韩令的自己,依依惜别时忍不住掉了眼泪的自己……

原来人是很脆弱的东西,期望落空了,心便会受伤,人便彷徨起来。

夜雨倾泻,夜空昏暗。徐竹琛雪白的长被夜风吹乱,纷乱的丝被夜雨黏在脸上,好不狼狈。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去,雨幕尽头有一束光,是城门口的灯火。

徐竹琛仔细看了看城门的牌匾——《阳州》。她不知不觉,走到了虞国最北方的一州。

城门口的士兵昏昏欲睡,简单检查了下她的名牒行囊便放她进了城。徐竹琛不愿在半夜吓人,便用黑色的布蒙住自己的头。走进城门时,她听见身后的士兵嘀嘀咕咕:

一个说:“那女人真是奇怪,浑身都淋了个透湿,不怕得风寒吗?”

另一个低笑一声:“你要真怜香惜玉,就把给你娘老子攒的钱分她一点,让她找个好些的客栈住店。”

最先开口的人便不作声了。另一个人也沉默了一会,从胸口掏出了一点碎银子:“就这些啊,一两半,我省了三个月才省出来的。你娘老子的病好了之后,你得叫我几句‘恩人’。”

徐竹琛轻轻笑了起来——是了,无论嘴上怎么说,真正考验情谊的,都是行动。

就像韩令明知徐竹琛会追上他,却并没有设下任何陷阱机关暗算她。就像徐竹琛明知韩令可能满手鲜血,却仍然愿意相信韩令有他的苦衷。

徐竹琛在二人的脚后放了二十两银子,转头进了城。

好在她虽然伤心,但身体足够健壮,第二天清晨洗了热水澡,和老板娘打好招呼后,一觉睡到吃晚饭,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老板娘是个热情爽朗的人,一个劲邀请徐竹琛下楼陪他们吃饭。徐竹琛拒绝了几次,实在盛情难却,便下了楼。

她淋了一夜、走了一夜,如今已经出了秦州,到了北方的阳州。

石松下落不明,韩令独行前路,往日挚友,只剩她一个人不知何去何从。

禹城的武林大会,因为韩令从中作梗,已然成为一个笑话,早早谢了幕。石松的下落,她一无所知,盲目去找只是耽误时间。回去眉川,意味着她又要被困在囚笼里,亦非她所愿。徐竹琛衡量许久,最终决定到芷阳去。

她仍然在意那副画轴上最后的字,并且,她隐隐有预感,在芷阳等她的会是谁。

徐竹琛走到楼下,但见大堂的桌子上已经围了一干人。加上老板娘,正好三男两女一个小姑娘。老板娘操着秦州口音说了些什么,饭桌上就闹腾起来,小女孩撒娇般拽着老板娘的袖子喊:“嫂子~”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好不热闹。

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徐竹琛看来,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这幅其乐融融的场景,在徐竹琛看来,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老板娘把徐竹琛拉到她身边坐下,几个人便凑上来打听徐竹琛的色。

书生模样的男子说道:“哎呀,你们真是,没礼貌!我知道,这是白化病,是天生的,病理是伴性遗传……”

小姐模样的女子拍了他一掌:“去!哎,姑娘,你的头是怎么保养的啊,质真好,亮晶晶的!白白的,真漂亮。”

她说着,手就要往徐竹琛头上摸。

老板娘手中的帕子一挥,正打中那女子的手。她嗔道:“你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饭了?不想吃去把衣服洗了。”

几个人又叽叽喳喳争论起来。徐竹琛连忙拿起一个馒头开吃。一桌子菜总共也就几样,小瓜炒鸡蛋、烟熏烧鸡、笋子炒肉、蒜拌黄瓜……都是些家常菜。虽说并不昂贵精致,但胜在用料实在、菜品鲜。徐竹琛尝了几口,便也放下架子,大快朵颐起来。

听他们聊着生活琐事,自己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徐竹琛站起身来要付账,老板娘推拒了好几下,没拗过徐竹琛,高高兴兴地把银子收下了。

徐竹琛睡得太久,此刻毫无困意,正想出去溜达溜达。老板娘看在眼里,便给她指了附近的夜市。并号称是十里八乡最大的夜市。

徐竹琛按照老板娘指的路寻过去,跨过一道小桥,果然看见张灯结彩,灯火辉煌。

夜市里最多的还是吃的。徐竹琛吃过晚饭,因而对其并无什么兴,便拨开遮眼的垂柳,向更深处走去。

深处果然有些有的玩意儿,吹糖人的、做面偶的、编竹篾的,应有尽有。徐竹琛经过一个卖饼的摊位时,忽然听到一阵声音。

低低的,夹杂在风声中,几乎听不清楚。

徐竹琛眉头一皱,回头看去,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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