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瑜挺拔的身姿无不展现着他的磊落持重,他何尝不知道大家看戏的意味。他们越想看戏,他越不遂他们意。
走到素昔身边,沈霁瑜微微俯身,一只手臂蜷曲,目光坚定不移地看向素昔。素昔也心领神会,极尽优雅地挽起了沈霁瑜的臂膀。清淡的雪松香气逡巡而来,在素昔心尖上漾起微甜,混乱而迷离地让素昔晃了神。
“老人就是老小孩儿,奶奶难得高兴,就委屈姜小姐了。”
沈霁瑜话音一落,风向就变了。既不提什么荒唐婚事,也不着旁人的道。就事论事,老人糊涂了是没法子的事儿,谁要是跟着起哄,那就是存心不懂事了。还实打实地放低了姿态,是“有劳”
姜小姐的。
素昔随着沈霁瑜走到老太太身边,老太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一把握住了素昔的手:“你挨着我坐,让那混小子去旁边坐去。”
众人没捡着便宜,脸上陪着的笑却不敢减去分毫。素昔倒也没过分谦让,道了声谢就坐下了。
“丫头,你是做什么的啊?”
沈老太太眼睛里都放着光,那种宠爱与怜惜是来自人性深处的本能。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忘了姜素昔是她这辈子最瞧不起的“戏子”
,忘了她因为这重身份把人家驱出门外了。
素昔倒是坦然:“奶奶,我是个京剧演员。唱戏的。”
老太太似是知道了什么,缓缓点头:“哦,戏子。”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一次玄妙地紧张起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等着,看看四年前的那一幕到底会不会重演。
其实八卦之心人皆有之,素昔也还算看得开。但她实在想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总有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就喜欢在和自己没关系的事情上插上一杠子。
席间突然传来女孩绵软的笑声:“沈奶奶,时代变了,戏子早就翻身了。”
看似好言相劝,谁听不出实则钩着倒刺?素昔微眯着眼看过去,女孩长相有点熟悉。想了好一会才记起,这不是去年生日趴上被她扇了一巴掌的李晴么?
时隔一年来起刺儿,还真有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架势。素昔有点后悔了,去年就该把她舌头拔了,一了百了,清净。
“啧。”
孔梦莹先挂不住脸了,怎么哪都有这女人呢,这不存心坏她大事么?
可没等孔梦莹开口,素昔身边清泉般的声音响起,和缓又清澈,没有渲染过多的情绪,却又掷地有声。
“李小姐,老人家旧社会长起来的,旧观念。想来李小姐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戏子’这种词,还是少挂在嘴边为好。”
李晴也没想到沈霁瑜会开口相护,面上挂不住,红了耳根,声线低了几分,尴尬辩白:“我也是好心,姜小姐别介意。”
“姜小姐倒真不一定在意,但我还是在意的。我也是个演员,她是戏子,那我是什么?”
语调仍旧和缓,其间甚至有春风流转无限,但每个字都在步步紧逼,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孔梦莹也觉得给了李晴教训了,点到为止即可,大喇喇一笑就岔开了话题,尴尬依旧游离,但面具背后的人们最擅长的就是对它视而不见。
素昔侧头想要表示感谢,可目光根本没有汇集的机会。素昔讪讪,或许自己真的想得有点多。
有着孔梦莹这种天生的人精在,就不可能有冷得了的场子。即便是中规中矩的家宴,她都能把气氛活跃到极致。
觥筹交错,酒气游离弥漫。素昔融不进这个喧闹的名利场,于是低头安静吃菜。沈霁瑜就在她身侧,即便挨得近,二人也没有再多一次互动。但他身上的淡淡香气与熟悉的气场仍然包围着她。
素昔突然有点倦懒,兴致阑珊,暗戳戳地与盘子中的一颗菜心较劲,脑子却早就放空了。
很久,耳侧突然有了温热的气息,裹挟着一点酒气:“不爱吃就换一个,别那么爱较劲。”
素昔错愕抬头,沈霁瑜已经起身与人推杯换盏去了,耳边的温热仍在,可除此以外,没留下任何痕迹。
像一场梦似的,分不清真假。
老太太喝了点酒,累了就上楼去了。年轻人们一下子没了束缚,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肆意妄为。
孔梦莹端着酒杯朝姜素昔而来,贴着她耳根问:“怎么样?搞定没?”
素昔白了孔梦莹一眼,这不明摆着呢么?她十几年屁颠颠追着人家沈霁瑜屁股后跑都没搞定,当着这么多人面喝顿酒就成了?
孔梦莹撇嘴一笑:“你们富二代就是矫情。你要真是入我沈家门贼心不死,你让你爸给点压力,联个姻,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可去你的吧,当年让沈霁楠联姻,什么结果您老人家都忘了?姜素昔这辈子如果真的不能嫁给沈霁瑜确实是遗憾,但她绝不能让他厌恶她。
姜素昔赶忙了连哄带嗔地把孔梦莹推开了,自己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等待着这场狂欢的结束。
手机突然响了。
【平头你嘉哥】:姜素昔你什么时候能浪完?我一大老爷们给你哄了一天孩子了!
【平头你嘉哥】:铁血猛男哽咽如孩提。jpg
【平头你嘉哥】:这小兔崽子我俩八字不合,我俩必须先疯一个,你什么时候完事?
今天小米要加班,素昔只得把姜梓芽托付给了嘉哥。姜素昔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个硬汉被熊孩子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场面,想想就够刺激。她慢慢悠悠地打字,“结束了我就马上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