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总以为,小孩怕打,是怕疼,其实小孩怕的是责罚本身。小孩很敏感,你骂他们,你对他们生气,他们都会疼。我从来没打过哪个小孩。除了李貅。我是把他当自己的小孩在教。李祝融常说,我对别人都好,就对他不好。那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希望他宽容,希望他谅解,所以总是先别人,然后才是他。因为他是&ldo;自己人&rdo;,所以我对他就像对自己一样。对李貅也是。我希望他学会分享,我希望他过得开心,我希望他对许朗好一点……我从不要求别人,我只要求自己人。我从来没真正生过他的气。就算他玩火烧了我的资料,我都没真正生气。父母不会真正生孩子的气,我只是想教他-&ldo;还在生我的气吗?&rdo;我一边替他涂药膏一边问。他不理我。&ldo;爸爸是想教你做个好孩子,许朗是你哥哥,是我们家的人,连郑敖都知道帮他,你为什么还要欺负他呢……&rdo;我说了一通,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这天深夜,我听见有脚步声跑到我房间门口。一个很小的人影进了我房间。外面很冷,他爬到了我床上来,钻进我被子里。他还很小,穿着我给他买的睡衣,身上还带着药膏的清香。他缩成一团,把头埋进我颈窝里。他以为我睡着了。&ldo;我知道,我不是好小孩。&rdo;他说。&ldo;我不喜欢许朗,你不要对他好……我可以把我的新车给他玩。&rdo;&ldo;你不要做饭给他吃,他没有我喜欢吃你的饭……&rdo;他抬起头来,即使在黑暗中,我也可以感觉到他在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他问:&ldo;是不是要是我不是好小孩,你就不喜欢我了?&rdo;-我们总是要孩子去做好小孩,乖小孩,聪明小孩。要小孩去学画画,学钢琴,考、关于爱情许朗许朗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李祝融行事都是西式的,别墅也是像个小型的欧洲城堡。太阳刚落,园丁已经在剪花用来布置晚上的宴会了。他开着车,刚进别墅区,已经有人通知了李祝融。车刚进花园,就看见许煦,穿着白衬衫,站在草坪边,脸上带着笑容等着他。许朗从来没有见过比他更适合白衬衫的人。据说他生过一场大病,后来都一直瘦着,他并不高,但骨骼生得意外地好看,眉目只是清秀而已,四十岁的人了,笑起来的时候却好像还是带着点少年人的干净羞涩。用郑敖的话说,他身上有书卷气。都是夏家的陆非夏是用药养着,烧着钱养着。其实这些年,李祝融在他身上花的钱,丝毫不比夏家少。许朗如今也是快二十岁的人了,然而许煦却好像丝毫没有见老,仍然是苍白皮肤,清瘦得很,连那笑容也没有丝毫改变,时间像是在他身上停滞了。李祝融几乎是把他藏在金屋里养着。前些年郑野狐他妈关映心脏病严重了,彻底退居二线。郑野狐一上手,锋芒毕露,郑家是实力最雄厚的一个家族。握着海关不说,又和东北的关家联了姻。西南也安排了不少人,饼铺得大,有些边边角角就顾及不到了。郑野狐先撤出了西南军区,专心整治起自己那几个狼子野心的舅舅。他一撤,西南就送给了李祝融。李貅不是吃祖产的人,不想争北京这一亩三分地,带着军衔去西南当封疆大吏去了。北京这些家族的第四代里,他是风头最劲的一个了。许朗不常和他见面,上次回来给许煦过生日,看见他,穿着笔挺军装,身量都长开了,和他爸一样,长到了一米九,只是混血的痕迹更明显,轮廓很深,湛蓝眼睛,皮肤很白,俨然是个英俊而优秀的青年军官,也还是小时候那副德性,高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腻在许煦身边,跟进跟出,报出一长串自己要吃的菜名。他对许煦是真好。他当年在北京的时候,打得世交家的小孩哇哇叫,有个浑名叫小阎王。其实他只是行事嚣张些,倒很少真的下什么狠手,李家虽然势大,却不是天王老子,他唯一一次真的当了一回名符其实的&ldo;小阎王&rdo;,是高中那年,林家的独生子和他杠了起来,打了几架,打不赢,开始嘴贱,骂他爸是同性恋,养兔儿爷。李家人向来行事狠绝,他又被触了逆鳞,当即把林家儿子按住,卸了他胳膊关节,然后拿了个扳手,把他满嘴的牙,一颗一颗地敲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