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不知道,我还有没有回请他的机会。下午本来是要去石林峡看看,但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们走出饭店门口的时候,一辆黑色凌志,几乎是气势汹汹地直冲过来,蒙肃拖着我退上台阶,饭店的保安上去,刚要说话,凌志的车门几乎是被踹开了,盛怒的李祝融,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自己走了过去。蒙肃在这时候,拉住了我的手。我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我整个人被他拖到他身后,李祝融的脸色简直是在预告一场灾难。&ldo;蒙肃,你管什么闲事!&rdo;我伸手去掰他的手指:&ldo;你还真以为你是我什么人了,你正义感过剩吗!&rdo;蒙肃冷着脸,一言不发,只挑衅地看着李祝融。我快疯了。蒙肃大概还不清楚,李祝融是什么人,他从小就是跟着实战的军人学的格斗,下手又准又狠,完全不顾及后果的打法,蒙肃对上他,只有吃亏的份。一个月前我们还素不相识,我不想害他。李祝融径直走了过来,我掰着蒙肃的手,哀求地看着他,我不管蒙肃事后会不会唾弃我,只低声下气地跟李祝融告饶:&ldo;我错了,我跟你回去,你不要打人。&rdo;李祝融笑了起来。他笑的时候,眼睛眯着,狭长,他这样轻松,像是在开一个无关大雅的玩笑。他说:&ldo;晚了。&rdo;我没有想到,即使过了十年,他仍然是那样,脸上明明在笑,下一秒却已经一拳打在你脸上。是的,没错,就是我脸上。事实证明,我刚从c城医院出来的时候,他心血来潮带着我天天在山上跑步也不是全无效果,至少,我的反应速度还是很快的。在他挥拳的时候,我反应过来了。如果你也曾经这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连他眉头皱的弧度都看得懂,我想你也能反应过来的。我挡在了蒙肃面前。李祝融的拳头,挟着厉风,狠狠砸在我的颧骨上。我的耳朵中&ldo;嗡&rdo;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炸开了,我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瘫软下去的都不知道。意识渐渐恢复的时候,我已经被李祝融攥着手腕,搂在怀里,他用另一只手托住我下巴,让我不至于继续流鼻血。我瘫软在地上,他也坐在地上,搂着我肩膀,在耳边反反复复叫我名字。我醒过来之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平谷寒冷灿烂的阳光,而是他复杂得让人不敢看的眼神。我动了动手指,全身好像断电之后重新充电的机械,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苏醒过来。忽然想起来,在十年前,他不叫我许煦,我也不连名带姓地叫他李祝融,那时候,他叫我老师,我叫他小哲。我觉得他紧张的神色很好玩。&ldo;小哲……你打了120吗……&rdo;&ldo;说什么胡话!&rdo;他冷着脸打断我的话,瞪了我一眼,忽然低下头来,狠狠吻我。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冷静霸道,带着让人畏惧的侵略性,让你连一丝后退的余地都没有。我晕晕沉沉的,听他让人准备车子,听他骂人,最后被他带到车上。他一直把我打横抱着,我看见许多人异样的眼光,我曾经那样惧怕那种眼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靠在这个叫李祝融的人身上,我忽然就什么都不怕了。&ldo;我们要去医院,&rdo;他这样告诉我:&ldo;你可能有点脑震荡。&rdo;于是被搬到宽敞的房车里,坐在后面,他把我放在真皮沙发上,有点狼狈地扯松了自己的领带。我看到他嘴角有一块淤青,不是很大,但是因为他皮肤白,所以显得触目惊心。是伸出手来,碰了碰他唇角的淤青,用最轻微的力度描画着他唇角,他也难得地安静着,漂亮的丹凤眼眯着,沉默地看着我,在他长长的睫毛下,那目光像冬天里温暖的太阳,让人整个心都软得疼起来。&ldo;小哲,我们是什么时候,就走到了这一步呢?&rdo;-据说,喜欢一个人,只要呆在他身边,你就觉得安稳幸福,别无他求。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了。我梦见黑暗潮湿的防空洞,我的梦里,我一次次痛到苏醒,又一次次痛着昏沉。我并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我并没有害过任何人,我努力工作,我对我的朋友真诚,我对我的学生负责,我只是不经常回家,因为那会给父母招来非议,我总是在一年最忙的那些工作日里回家,因为那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许家那个同性恋的儿子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