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明誠要改簽,那柏君牧也乾脆一起了,他也沒告訴梅歡自己先回來了,正好收到辛山竹的消息,等和宗明誠分開後又看了幾遍辛山竹發的視頻。
桌上還有喝空了的啤酒瓶,不難判斷出辛山竹和他的朋友喝了不少。
柏君牧仍然對辛山竹自吹「酒仙轉世」存疑,下飛機後宗明誠本來說和他一起打車,他住的地方和柏君牧父母家挺近,「順路一起走不就得了?」
沒想到兄弟丟下一句不順路就把他送上了車。
宗明誠迅降下車窗沖柏君牧擠眉弄眼,還比了個不太文明的手勢:「我看你有毛病吧!就喜歡人家小孩為了你借酒消愁!!」
柏君牧坐上了另一輛車,報了小區的地址。
深夜的計程車暢通無阻,以柏君牧對辛山竹的了解,這小孩雖然傻傻的,但對朋友又很好。
視頻里另一道聲音明顯聽上去就喝多了,萬一都喝醉了怎麼辦?
柏君牧幾乎是拎著行李箱跑到小區樓下的,他看了眼五樓燈,辛山竹那邊漆黑一片,反而是自己的房子有隱隱的燈光,應該是客廳的光源。
密碼鎖打開,歡迎回家四個字在深夜顯得清晰無比,行李箱的滾輪沒被啟用,被人靜靜地放到一邊。
柏君牧沒在客廳看見辛山竹,室內很安靜,他給辛山竹打了個電話,手機的震動響在沙發的抱枕下。
「辛山竹?」
柏君牧頓了頓,他一直喊辛山竹都喊全名,宗明誠性格原本就風,柏君牧和他不一樣,讓他和對方一樣稱呼辛山竹格外燙嘴,夜深人靜,他想起辛曉徽叫辛山竹是叫小崽的,也喊了一聲。
浴室傳來水聲,柏君牧往那邊走,怕少年人在浴缸睡著,急忙推門進去,差點踩了一地的衣服。
頭頂蓮花一樣的老式燈泡開的最低檔的光,窄小的洗澡間浴缸占了一半,辛山竹仰頭靠在裡面,看上去泡得特別舒服,後腦勺都差點離開固定的位置下滑了,如果滑下去嗆水,就很危險。
柏君牧都顧不上他還沒穿衣服,伸手把人撈起,喊道:「辛山竹。」
浴缸的水還是溫熱的,室內熱氣氤氳,在微微睜開雙眼的辛山竹眼裡更像是一場夢境,他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似乎睜開眼都很辛苦,卻下意識抱住了柏君牧的脖子,聲音驚喜:「柏哥,你回來啦?」
「不對啊……柏哥明天才回來的。」
他都沒注意自己正在泡澡,仿佛看見柏君牧就過分高興,濕漉漉的手臂打濕了柏君牧的襯衫。
「我肯定在做夢吧。」
柏君牧:「你喝醉了?」
泡澡都泡不散辛山竹身上的酒味,柏君牧生氣的時候眉頭蹙起,辛山竹卻看得津津有味。他額頭貼過去,沒意識到自己像一條滑膩膩的銀魚。柏君牧不知道拿他如何是好,發現這個人進來泡澡毛巾也沒有,衣服也沒拿,室內放衣服的壁龕也空空如也。
「沒有啊,」辛山竹眨眼,「我夢裡也不會醉的。」
他抱著柏君牧不撒手,「你抱抱我。」
柏君牧嘆了口氣:「你不是在抱了?」
辛山竹:「是你……抱我,不……不一樣!」
他泡澡泡得臉紅紅的,似乎篤定了這是個夢,變本加厲地把水蹭在柏君牧身上。
柏君牧懶得和醉鬼多說,把人抱起,地上都是濕漉漉的水痕,他原本要把辛山竹放到床上,對方卻不肯下來,好不容易等柏君牧給他蓋了一條浴巾,對方還是不鬆手。
坐夜班飛機回來的男人襯衫徹底濕了,柏君牧說:「我要換衣服。」
辛山竹:「我給你換。」
之前就吹噓自己力氣大的辛山竹在某種時刻確實爆發力很強,柏君牧躲都躲不掉,躺在床上,攥住辛山竹的手腕,「該睡覺了,這位同學。」
辛山竹:「不要。」
柏君牧:「那你把衣服穿上。」
他一直覺得奇怪,都是一個地方的,辛山竹給他看的和錢兆的合照兩個人宛如黑白無常。
為什麼辛山竹白得發光?他是更像媽媽還是更像爸爸?
深夜萬籟俱寂,室內的光下他的身材和一些大理石少年雕像一樣,唯一的區別大概是他的面孔沒那麼深邃,給人感覺更像枝頭將熟未熟的果實。
身軀也一樣青澀,卻還要固執地靠近一團熄滅的野火。
辛山竹坐在柏君牧身上,他全身的力氣都用在壓制對方,不知道自己的臉頰已經蹭開了對方的襯衫紐扣,還要納悶地說:「你怎麼心跳那麼快。」
柏君牧無可奈何,閉了閉眼:「怪你。」
他從小到大一直討厭意外,原本可以按照父親規劃的那樣,繼承家裡的中醫館,就這麼普通地過下去。倘若父母的感情和其他人的感情沒什麼區別,他也不會如此失望。
柏立業以為自己的精神出軌無人知曉,實際上梅歡早就知道了。
從小柏君牧都是在別人夸父母感情好的環境長大的,其他人對感情有沒有憧憬他不知道,如果感情有範本,他選的就是父母這種戀愛結婚毫無波折可以望到餘生的模式。
柏君牧知道自己對愛的要求太過理想,卻也寧願擺在理想的位置,不期待,也不會失望。
只是辛山竹太不一樣,他沒什麼轟轟烈烈的出現,只是在某個夏日的午後,在裹著蟬鳴的晚霞里直接走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