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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頁(第1页)

吩咐留著,又不動筷,他畢竟是沒有?什麼胃口的。伺候的宮人魚貫而出?後,他乾脆撂下筷子,慢慢地仰靠進圈椅深處。

「往年七夕,你們是如何度過的?」他忽然問。

皇帝自然不是對這種幾乎女子專屬的節日萌發?了什麼興,儀貞便只揀了與?趙娘娘有?關的說,看宮女種豆芽、蔥芽,指點她?們鬥巧、觀影什麼的。

在這樣的時?刻,趙娘娘偶或會講起她?做姑娘時?的一些事,憑此隻言片語,依稀可以拼湊出?那些安閒歲月。

那些只有?她?自己還記得的安閒歲月。

「你說,她?會後悔入宮嗎?」似水流年被皇帝的發?問截住了,儀貞一怔,側窺見他濃睫下深掩的彷徨。

這一問其實?是很誅心?的。從官面上來說,一介女子,能夠被採選入宮封為妃嬪,為天?家開枝散葉,那是此生唯一報效君王、光耀門楣的機緣了,誰還能有?不願意的念頭?

但那些蓬門小戶之女,若當真箇個都這麼有?志向有?見地,就不會回回採選前,民間急嫁慌娶成風了。

無?論是從自己的得失出?發?,還是顧及到皇帝的尊嚴,儀貞的答案都只能是唯一的。

可是——她?看著這個朝夕相處的人,要是出?口的全是冠冕堂皇的大話,簡直辜負她?喚他的一聲「鴻哥哥」!

「我又不是娘娘,如何替她?立言呢?」儀貞誠懇道?:「不入宮的話,也一樣的嫁人。要是嫁的男人不上進該如何?愛喝爛酒打女人又如何?生的孩子不孝順呢?或者孝順倒是孝順,成家立業上又艱難呢?」

她?把皇帝給繞進去了,接著總結說:「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咬一咬牙,能捱過去就好了;真捱不過去,我不信以娘娘的心?性,就只會唉聲嘆氣、悔不當初。」

娘娘如此,她?亦然。皇帝的目光停佇在她?臉上,心?里想的卻是:怪不得在王遙手底下苟活的這些年,王遙對「李鴻的皇后」設過防,而沒有?為難過謝儀貞這個人。

他擰眉一瞬,轉而又鬆開來,不容遲疑地喚她?:「過來。」

儀貞聞弦歌而知雅意,兩手抬起正坐著的圈椅,一點兒聲響都沒發?出?地挪到了他旁邊,又將?手放在他的手背上。

皇帝並不滿足於此,順勢拉了她?起身,要她?坐到自己懷裡。

「等、等一下……」這個姿勢怎麼調整都透著彆扭,背對著他吧,兩人說話看不見臉,總差點意思;正對著他麼,那不就恰好大叉開腿對著他了?

明知道?千不該萬不該,但儀貞還是無?可避免地想到了避火圖。

「嘖。」皇帝眼下倒真沒那方面的心?思,更沒猜著她?會想歪,故而甚是不解她?究竟撲騰個什麼勁兒,嫌他腿硌人還是怎麼?

他還非得摟著她?不可了:「你側一點兒,兩條腿不就都放下去了?」

儀貞的腦子也可算轉過來了,依言側身窩在他懷裡,大體上算是舒泰的。

這樣她?比皇帝還隱約高出?一個發?頂呢。儀貞對這一視角挺滿意的,嘴角微揚著,沒忍住在他眉心?輕啄了一下。

皇帝的心?又動盪起來。他從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誨,都是如何做一位人主、一位天?子,如何擔起這萬里河山…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三綱五常,無?論以哪一條論,他都不該處在而今這個位置——他可以被忍讓,但絕不可以被憐惜。

這種體會讓他感到不適應,然而捫心?自問後,並沒有?捫出?反感來。

他仰起頭,回吻了她?的嘴唇。

次日從猗蘭殿離開,皇帝如常回含象殿召見大臣,為莊毅惠皇后上尊諡,曰:莊毅慈懿明誠弘仁啟聖惠皇后。又令禮部擬定大祥儀禮。

父、母喪滿一年為小祥,滿二?年為大祥。自漢以後,天?子服孝以日易月,故此皇室行喪,小祥、大祥祭禮皆舉行兩次,既於十三日、二?十五日為之,又於十三月及二?十五月為之。

朝中百官見微知著,聽皇帝目下一言,即知今上與?趙太?後從前母子離心?的謠言不攻自破。不止禮部等有?司緊鑼密鼓地籌備起了大祥事宜,其餘品級夠得著的大人們,也暗暗做足了屆時?跟隨天?子躬祭的準備。

文?臣們大多?由科舉出?身,一貫論師生同門,出?了含象殿後水到渠成地就三兩結作伴,悄聲商議起了此事。

武官則不然。先帝在位時?,便對這些杖節把鉞的臣屬頗多?防備,不教他們同心?同德,恐結成環伺帝京之勢;等到王遙竊柄,愈發?變本加厲,打壓猛士良將?,排除異己,能夠保全者,不是爪牙依附之眾,便是庸常寡才之輩。

唯一的例外,就是令西北戎夷聞之色變的謝家軍了。

若以謝家父子馬是瞻,對而今碩果僅存的武官們來說,大致還不算丟人。

可惜的是,留駐西北的謝時?天?高皇帝遠,返京完婚的謝昀卸職成了白身——

至於閉門養病的大將?軍謝愷豫,誰說得准他老人家這場病預備養多?久!

一旦想到這一層,扈從祭陵那些細枝末節都無?關緊要了,茲要是還念著進身之階的這些將?軍、校尉,或多?或少都揣測起來,今上會否效仿宋太?"祖,杯酒釋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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