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嘉文看她的眼神,像看一个言而无信的骗子,他放松了些,一边用毛巾擦着头上的水一边向她走过来。
他说:“这件事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么?”
魏岚轻声问:“说好了什么?”
邢嘉文看着她,又是那种的眼神,魏岚突然怀疑,他是不是一直把她当傻子哄。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他始终用那种成熟忍耐地声调和她说话,她不自觉就会觉得自己在犯错。
魏岚这回不想去反省自己,她倔强地“犯错”
,对他说:“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聊聊。”
邢嘉文道:“孩子的事我们已经聊过了。”
魏岚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他脸上的表情像是他在包容她。
她说的话对他而言只是小孩子讨糖吃时的耍赖皮。
原来是这样,魏岚一阵阵恍惚。
魏岚的愤怒和质问在喉头翻滚,她张嘴就能喷出火来,她像冲他大喊大叫,她想对他哭,她想骂他打他,她还想听他说一切都是她在胡思乱想。
她想了那么多,最后冲出口的却是一句,“你爱我吗?”
她都被自己傻笑了。
女人到这个关头,关心的还是这种问题。
邢嘉文没回过神来,他带着一种扑空的神色问道:“什么?”
魏岚又问了一遍,“你爱我吗?”
邢嘉文像是以为她醉了,他走过来摸着她的额头,开玩笑道:“只喝了两杯红酒就不行了?”
魏岚非要他说一个答案,“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邢嘉文道:“我们都结婚了。”
他还在回避,魏岚想,如果今晚他不肯说那句话,她就会做决定。
魏岚问:“是因为爱我才和我结婚吗?”
邢嘉文没有丝毫犹豫,抚着她的头发说:“当然。”
魏岚静静地看着他,她不给他机会喘息,“那我们要个孩子。”
邢嘉文放下手,他拉开距离,审视着她,像是要看她这句话是真心还是心血来潮。
魏岚同样在观察着他的表情,他往后退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心像被人拎起来丢进了水里。
邢嘉文回避了她的注视,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一个人的感情是有限度的,如果孩子长大后,发现他的父母对他的爱不过是剩下的,多余的施舍,他会觉得不如不生下他更好。”
魏岚没有说话,她想,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被他说服,但现在听到这些只能让她一直想起苏瑜说的那些话。
甚至光看着他,她都能想到苏瑜,他们的影子在她面前亲密地重叠在一起,缠绵又诡异。
她没办法了,他刚才说过的话都从她耳边飘走了,她听不到他了,苏瑜在代他发声。
魏岚站起来,离开了他身边。
魏岚的某个表哥年轻的时候喜欢照相,身上常背个傻瓜相机,看见什么都照,浪费了许多胶卷,魏岚对照相不感兴趣,却喜欢看他冲相片,在小黑屋子里,盯着水池子目不转睛,觉得像在看魔术表演,看着一层模糊的虚影随着时间和药剂的作用逐渐清晰,最后人或物渐渐浮上来。
表哥拍的时候随心所欲,等的时候才开始担心,洗出来,成功出相的就心头松口气,失手作废的也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它永久留存在,再不能更改。
她觉得她的生活此刻就在经历这一冲洗过程,虚影迟早会现出全貌,然而到此之前,她却还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