熤儿找的商队对我们一行人很是照顾,一路上我最爱闲暇休憩时和他们闲聊。大家都是五湖四海来的,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讲着他们各自奇幻精彩的人生经历。虽然他们自己觉得那些只是一种过往,但在我看来,那就是生命的时时刻刻。
跟着商队走了一个多月,在路上和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一起度过了我人生中第一个没有家人陪伴的中秋。我们在客栈后院设宴,邀请了客栈所有人一起喝酒赏月,我们女眷没喝太多,倒是那群男的个个喝的东倒西歪。就连我那两个侍卫也不知道是想家了还是怎么的?也喝的不省人事。
喝高了没醉倒的人都在你一言我一句地吹嘘自己的“当年勇”
,只有我们这几个女眷依旧看着月亮话话家乡亲人等陈年往事的闲白。
领队胡大哥本就是西域人,不过他的国因为太小被其他国家分裂吞并了,他也因战乱才选择来到中原做生意,后来也在中原娶妻生子安了家。算起来离开故国故乡已经十六年了,这回是第一次带着妻子儿女回去看看,顺便做点儿买卖。
我和胡大哥的妻子阿秀姐还挺聊得来,她为人和胡大哥一样热情奔放但又心思细腻,很会照顾人,这一路上我们几个受尽了他们的恩惠。
“阿秀姐,你想家吗?”
今天十五,我想我问的也应景。
“有一点儿吧,不是特别想。”
“特别想是哪样的想?”
我好奇问道。
阿秀姐朝着那边的胡大哥努了努嘴,说“就那样。”
我看着那边喝的面红耳赤还在和众人行酒令划拳的胡大哥扑哧一声笑道“都喝成那样了还想什么?”
“你不知道,他平日里不怎么喝酒,就是过年也没这么喝过。独独到了中秋这一天,他会把自己喝的烂醉。”
我听了不禁沉思,阿秀姐接着说道“其实这回回去也是我提的,结婚这么多年我不止一次地提过要他带着我们回去看看,他总是不肯。”
“为什么?那边没有他的家人了吗?”
“他说早都失散了,连他们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阿秀姐平静的说道,眼睛盯着天上已经被云层遮住只透出朦朦亮光的月亮。
“大概是因为那个地方承载了胡大哥最痛苦的记忆所以他才不愿意回去的吧。回到物是人非的故土,除了触景伤情还能有什么呢?”
我淡淡道,眼睛也盯着天上。
“触景伤情,你看他那个样子,还需要触景才能伤情吗?这么些年,我每次看到他这副样子心里就不好受,明明他那么想念那个地方,却要自己逼自己远离和忘掉它。做着这样违心的事,又怎能不生愁苦?”
我们彼此沉默一阵,而后阿秀姐又看了看胡大哥,然后照旧望向天空,此时的月亮又出来了。她慢慢吐出一句“月亮本是圆的,总是什么东西遮住了才缺的,可它总是要圆的。”
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现今秋风渐起,日短夜长,我们又是往西走,这一天能走的路程越来越短了。我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转头对京蕙他们说“你们俩一个带着祯儿跟着胡大哥他们去客栈,一个跟着我下车走走。”
他们俩倒是颇有默契,对视一眼就商量好了。
我和林谙由一条小径爬上一座山,“夫人,您瞧,那边好像有座庙。咱们去看看好不好?”
林谙挽着我的胳膊摇了摇,颇有些兴奋,这些日子,他们俩一路跟着我也长了不少见识,人也从刚开始的畏惧担心变成现在这样胆大好奇,对这段意外的旅途充满了兴奋与热情。
“这一路上庙见少了啊?看把你兴奋的。”
“不一样,那些庙个个修得跟皇家寺院似的,恢弘庄严,确实能让人一下子生出敬畏之心来。不过——总是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少了点儿什么?”
我被她的这番言辞勾起了兴致。
“就是——就是——奴婢一下子也说不上来。”
我看她抓耳挠腮的样子觉得好笑,我拍了拍她的手说“走,过去瞧瞧了说不定你就能说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