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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一惊,心中狂跳不止,她用力蹬了蹬脚,挣脱开那只手,拼命往回缩,生怕水里的怪物把她拖下水去。
下一秒,脚踝处力道卸去,人鱼从水中钻了出来,抛了一条鱼到水潭边的岩石上。
一条活着的鱼,蓝鳍,白肚皮,小臂长,六指宽,没有鳞片,离水后身体还在不停跃动,鱼尾拍得岩板“啪啪”
作响。
十分鲜活。
大脑空白了好几秒,云溪一动不动,视线在人鱼和鱼之间来回梭巡。
身体本能地惧怕比自己体型大的陌生生物,这是刻在人体基因里的恐惧。
在野外,体型更大,意味着威胁到生命安全的可能性更大。
这回人鱼没有与她对视,惬意地在水潭中游来游去。
云溪逐渐缓过神,理智慢慢回笼,她看向地上的鱼。
是人鱼外出捉回来的食物。
是给她吃的吗?她是她藏在洞穴里的储备粮吗?她是在饲养她吗?打算养肥一点再吃了她?
见云溪看地上的鱼,人鱼也游了过来,目不转睛盯着云溪,眼中眸光潋滟。
云溪与她对视,隐约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期待的表情。
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自己吃了这条鱼吗?
转念又想,她是有表情的,也许面部神经和人类一样丰富。那是不是也和人一样,会哭会笑会生气会难过?
这么一想,云溪内心的恐惧减去几分。
她曾看过一个假说——人类的祖先来自水中。
假设这一理论成立,那么人类和人鱼也许都源于同一个祖先,人类这一脉上岸后退去了尾巴,人鱼这一脉生活在水里,为了方便游泳,保留了鱼尾。
云溪试图用理性的科学理论解释这一生物的存在,以期降低内心的恐惧感。
克服恐惧,保持冷静,能在陌生的环境里,最大可能地生存下来。
见云溪一动不动,人鱼自水中伸出长长的尾巴,“啪”
一声,砸向岩板上鱼的脑袋。
岩板上的小鱼被她的大尾巴一拍,顿时没了动静。
人鱼又从水里丢出了一个小海螺,面上期待之色更加明显,看向云溪的眼神,灼热而专注。
这又是什么意思?
吃海螺吗?这么小一个海螺,一口就吃没了吧。
云溪不解,一面观察人鱼的反应,一面小心翼翼拣起海螺看。
乳白色的螺壳,鹅黄色的纹路,水波纹一般美丽,可里头没有螺肉,吃不了。
人鱼见云溪拿过了海螺,上半身低了下去,漂浮在潭面上,游来游去,似乎很愉悦。
她身子完整地在水中展开,云溪得以窥见全貌。
她的上半身几乎与人类完全一致,乌黑的长发如海藻般,漂浮在水中,几乎覆盖她的背部;她的肌肤好似羊脂白玉,在水中晕着朦胧光泽;约两米长的蓝色鱼尾在水中游曳,上下摆动,凤尾尾鳍似水袖拂云,飘逸优雅。
美得惊心动魄,以至于云溪油然而生一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的皮肤色泽在浅水区似乎会淡些,尾巴的蓝则变得更鲜艳了些。
云溪想到了海豚。
海豚也会随着水中的光线,调节自己皮肤的颜色和光泽,在浅水区淡些,在深水区深一些;在求偶时,身体颜色会更鲜艳,皮肤会更有光泽,以提高性。吸引力。
水中游曳的人鱼忽然游到了云溪身前,半个身子探出水面,双手攀在云溪膝上,湿润的长发贴在脸边,她仰头看着云溪,目光很温和,面色有些红润,喉咙里发出细微“咕噜咕噜”
声,长长的鱼尾在水中甩来甩去。
鼠尾草与海盐般的清香袭来,搭在膝上的那双手,冰凉,柔若无骨,带着湿润的水泽。
云溪身体僵了僵,坐在水潭边的岩石上,克制住后退的冲动,盯着她蓝色的眼眸,犹豫再三,开口同她对话:“你、你会说话吗?”
人鱼没有开口回答,喉咙里“咕噜咕噜”
的声音更响了些,眼神也越发温柔,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攻击性。
不管她能不能听懂,云溪面无表情,继续同她小声道:“你不要吃我……”
“人肉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