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疑惑地问:&ldo;出什么事了?我妈妈呢?&rdo;阿姨快手快脚收拾鞋子,正要说话。何妈妈披头散发下来,眼圈儿发红,脸色huánghuáng的,呵斥道:&ldo;小孩子哪里学的多嘴多舌!吃了东西,赶紧去睡觉。&rdo;何如初吓得不敢多问。心里纳闷,难道是葫芦发起xg来撞倒了鞋架,又惹的母亲生气?葫芦是她家养的一条狗,因为胖,圆滚滚的,她便取名叫葫芦。葫芦是她从街上拣回来的。那时候才巴掌大,被人丢弃在垃圾桶里,可怜巴巴望着人嗷嗷叫着,大冬天的冷的瑟瑟作抖。一大早她去上学,见了于心不忍,站在路边上看着,两只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滴溜溜望着她,不断冲她吼,声嘶力竭、奄奄一息的样子。忽然被感动了,完全不顾母亲的反对,从路边的报刊亭买了份报纸包住它,小心翼翼抱回家。果然,何妈妈很不高兴,教育她动物身上有多少多少病毒,对人身体怎样怎样不好,要把它送走。何妈妈不喜欢家里养宠物,乌gui金鱼倒还能接受,勉qiáng由着她去,猫啊狗啊兔子什么的是不行的。她却哭的唏哩哗啦,抱着它死不松手。还是何爸爸说:&ldo;行了,行了,别哭了,别哭了。待会儿就让人送这只狗去医院打针,不送走,不送走!赶紧去上课,不然该迟到了。&rdo;葫芦于是正式成为何家的一员。因为吃的好,长得rou墩墩的,幸好身手还灵活,很讨人喜欢。见母亲正在气头上,当下也不敢说什么,又怕母亲想起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敛声屏气回房去了。这里何妈妈吩咐家里的阿姨:&ldo;初初马上就要高考了,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你自己注意点,别影响她考试。&rdo;阿姨连声答应了。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何妈妈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催她起chuáng。吃午饭时,她问:&ldo;爸爸怎么又不回来?上哪出差去了?我明天就高考了。&rdo;何妈妈脸色沉了沉,压抑着说:&ldo;你自己好好考。&rdo;她来回拨着碗里的饭粒,闷闷说:&ldo;下午我要去看考场,熟悉熟悉环境。&rdo;何妈妈没有说陪她一块去,只说:&ldo;那你跟同学一块去,早去早回。&rdo;吃完饭,她躲回自己房间打电话,&ldo;爸爸,你快回来陪我去看考场,我明天就高考了!&rdo;何爸爸这才想起来高考提前了一个月,忙道歉:&ldo;爸爸现在在外地呢,一时半会儿赶不回去。让你妈‐‐陪你去,好不好?&rdo;她摇头说:&ldo;不要,妈妈让我跟同学去。&rdo;何爸爸便哄着她,要她放松心qg,全力以赴。她有些生气地说:&ldo;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rdo;何爸爸迟疑半晌,说过几天吧。她不依,&ldo;过几天过几天我都考完了,你还回来gān嘛呀?不行,这两天你一定要给我赶回来,不然我不理你了。&rdo;说完,气冲冲挂了电话。何爸爸无奈地摇了摇头。下午,和几个同样分到二中高考的同学去看了考场。因为不熟悉环境,七弯八拐好不容易找到教室,看了编号,靠窗最后一排。窗外的海棠花已褪尽,叶繁枝盛,垂满了手指头大小累累的果实,青翠yu滴,十分可爱。她不由得大叹这个位置好,放眼望去,满目翠绿,心qg清慡。晚餐是何妈妈亲手准备的。她转头找了找,问:&ldo;阿姨呢?&rdo;何妈妈淡淡说:&ldo;阿姨家里有事,请假回去住几天。&rdo;其实是何妈妈怕家里的阿姨口风不紧,影响她高考,借故让她离开。一到晚上,何妈妈老早就催着她睡觉。她心qg有些紧张,翻来覆去睡不着,爬起来偷偷看了本漫画书,翻到一半,睡意袭来,关灯睡了。和平时一样,一觉睡到大天亮。吃完早饭,时间还早,她便说要慢慢走着去二中,也不要人接送。何妈妈这两天心qg很不好,气血亏损,脸白唇青,老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头重脚轻,连日来没睡过一个好觉,神qg非常憔悴,又怕女儿察觉,所以在家里也上妆。因为jg神不济,又听她说坚决不要人接送,也就算了。叮嘱她路上注意,给她收拾好东西,送她出门。何如初之所以不要父母接送,是因为零班有人看了关于高考的报道,说&ldo;考场内莘莘学子奋笔疾书,考场外可怜父母烈日bào晒&rdo;,大家十分感慨,说其实父母站在场外对考试于事无补。相互约好了,高考时独自上阵,绝不要父母站在外边苦等。其实这也是零班&ldo;艺高人胆大&rdo;的表现。何如初经历无数炼狱般的考试,什么阵仗没见过?反倒觉得高考不过尔尔,正常发挥。第二天上午考完英语,出来竟惊喜地发现何爸爸在校门口等着,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手,又跳又叫:&ldo;爸爸,你怎么来了?&rdo;何爸爸递给她饮料,笑说:&ldo;不是说爸爸不赶回来,以后再也不理爸爸了吗?&rdo;她撒娇说:&ldo;哎呀‐‐,我开玩笑啦。&rdo;父女俩有说有笑回家了。何妈妈老早就做了一大桌菜,招呼她多吃点,对何爸爸却是不理不睬,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何如初因为脑中的那根弦一直绷的紧紧的,也没发现父母的异状,一个劲儿的在饭桌上高谈阔论,&ldo;考数学时,一到最后一题我照旧紧张。时间只剩二十分钟,我急的不行,满手全是汗,笔都握不住。后来不知怎地,灵光乍现,很快就做出来了。&rdo;何爸爸看着她微笑,点头:&ldo;恩,考得不错。复旦大学有把握吗?&rdo;她停下手中的筷子,仰头说:&ldo;爸爸,我不想去上海,我想去北京。&rdo;何爸爸问她:&ldo;怎么突然想去北京?离家那么远,又是北方,只怕不适应。上海不好吗?&rdo;她低头不语,半晌才说:&ldo;挺想去看看的,再说北京是首都啊。&rdo;何爸爸不跟她争论这个问题,只说:&ldo;考完再说。等分数估出来了,再做决定。&rdo;最后一场是理综,何爸爸要开车送她,她将理由说了,吃完饭一个人老早就走了。她一出门,家里的空气立刻降到冰点。何爸爸坐不住,拿了钥匙要走。何妈妈拦住他,冷嘲热讽:&ldo;不知是哪个狐狸jg勾的你连家也不要了!怎么,要走?去哪?急急忙忙去给人端洗脚水呢‐‐&rdo;何爸爸嫌恶地皱眉,推开她往外走。何妈妈哭着说:&ldo;你现在嫌我又老又丑了?外面自然有年轻漂亮的等着你!你也摸摸良心,这二十年来,对不对得起我!&rdo;这就是何爸爸为什么不肯回家的原因。不回家又催,电话里疑神疑鬼,含沙she影,不gān不净;一回到家又闹,哭哭啼啼,夹枪带棒,不得安宁。何爸爸忽然想起夫妻二十来年经历的风风雨雨,同舟共济,互相扶持‐‐脸上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手握在门把上一时僵住没有动。何妈妈见状,一头冲过来,撒泼道:&ldo;我今天就是拼了这条命,倒要看你走不走的了!&rdo;何爸爸早已厌烦,叹气说:&ldo;素菲,你这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何苦来哉?&rdo;何妈妈哭倒在地,口里哀哀啜泣:&ldo;想当年我跟着你,辛辛苦苦二十年,起早摸黑,哪里对不住你了!现在你发达了,在外面养了狐狸jg!你良心被狗吃了!怎么不天打雷劈呢,老天不长眼啊‐‐&rdo;何爸爸何妈妈本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结的婚,八十年代初生活真是艰难啊,家徒四壁,一应家具俱无,一路同甘共苦。后来改革开放,赶上国家政策,何爸爸便下海经商,何妈妈自然而然专职在家相夫教子。何爸爸忽然长叹一声,说:&ldo;素菲,你一直说我变了,说社会变化太快。其实不是我变了,而是你一直不变。你应该出去看看,外面到底变成了什么样!&rdo;说完这话,也不顾跌倒在地的妻子,转身走了。何妈妈凄凄凉凉哭了半天,抬头看着对面穿衣镜里的女人,面目狰狞,鬼哭láng嚎的,哪里还有人样,连自己看了都厌恶。万念俱灰地想,自己这一生是完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何如初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考试要用计算器,忙忙地又折回来。一打开门,门口鞋子散的到处都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父母可能出去溜达了,拿了计算器,推门要走时,又折回卫生间上厕所。推开门一看,满地是血,一路蜿蜒着流出门fèng。高考完后,便是估分填志愿。许魔头发了志愿表,qiáng调说:&ldo;这是正式的表格,一人一份,不允许涂改。大家看清楚代码再填上去,千万要仔细,众所周知,志愿甚至比高考还重要。大家落笔前,慎之慎之再慎之……&rdo;钟越频频向门口张望,大家都在,怎么何如初还不来?大家小心翼翼填完志愿jiāo了就走了。他一直等到所有人离去,她还是没来。纳闷地想,难道她提前填好jiāo上去了?他不好打电话去她家里问。于是同学聚会时,他便问韩张:&ldo;何如初今天怎么没来?&rdo;韩张低着头不说话。他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韩张好半天才回答:&ldo;她家里出事了,不会来了。&rdo;韩张因为顾忌何如初的心qg,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她发生这样的事,自然不希望别人知道。偶然有人问起何如初,他只推说在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