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染的动作被主厨催促了,宾客们也等不及了,纷纷站起来走到烤架旁边,等不到主厨把肉放到盘子里就伸手来抢。
皮肉被烫破了也毫不在意,把滚烫的油脂飞溅的肉块囫囵填进嘴里的一瞬间,眼睛里放出灼人的光亮,鼻孔长大,腮帮子高高鼓起,拼了命地伸手去抢下一块。
污染程度86,87
忽然砰一声,所有宾客都扭过头,看见了那位小姐把椅子推翻了,执政官一脸“拿她没有办法”
的神情,朝着众人摆摆手。
小姐耍脾气脱下鞋子,赤着脚走在草地上。
何染几乎就要冲出去了,但按捺住,看着小姐把皮鞋随意地扔在水池里扬长而去,执政官转身对大家解答:她还是老样子,喜欢吃生的……是我没有教好她,脾气太坏了。
宾客们都理解地笑了笑,四散开来,疯狂像转瞬即逝的烟雾,很快就被稀释了。
污染程度倒回,回到85。
烤肉的吃肉的聚集在一起,何染抬头望望天,如果不留神,几乎看不出有防护罩,蓝天白云和明亮的光,让她想起和李好好一起躺在盖车布上的日子。
平静了片刻,跟着主厨的动作,不断供应着桌上的肉。
严主厨在火烤火燎中一点汗水也没流出,客人们倒是吃得汗流浃背,烫伤的口腔扯下一层皮也浑然不觉,手指都被烫伤也视若无睹。
“烧烤宴什么时候结束?”
何染贴近严主厨。
“早着呢,要等到,客人们都吃饱为止。”
严主厨说。
客人们没有吃饱的样子,他们坐在椅子上,躺在草地上,趴在烤架前,一辆辆推车不断穿梭,一块一块透明的肉变成实体,被咀嚼,被嚼碎咽进肚子里,变成牙缝里的碎屑,变成浑浊的口气,水池中央的鱼光是吃肉屑就已经吃饱了,翻出滚圆的肚皮仰躺着,静静地飘着。
事情很快就变得非常不对劲。
他们开始吃生的东西了,起因是一辆推车不知道被谁撞翻了,一些看不见的肉散落在草地上,一个西装革履的体面人跪在地上,撅起屁股,露出灰色内裤和袜子的边缘,把自己当做一头撕咬的野兽,用嘴巴去叼起地上的肉和草,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瞬,除了主厨仍然兢兢业业地往肉排上洒下香料之外,其他人都在目睹这一怪状之后,加入了其中,地上散落的肉还有剩余,几个人用嘴巴争抢同一块肉,越来越多没来得及上烤架的肉被掀翻,生的熟的混为一谈。
生肉在何染眼里分明是透明的,但当它出现在人们嘴里的时候就有了颜色。
他们咀嚼着手指,他们咀嚼着内脏,他们咀嚼人的肋骨。
他们明明白白地在吃人,何染想,自己本该知道这一点,她把人端上了餐桌。
执政官还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熟食,但吃相也绝对谈不上好看。和滚成一团的宾客有所不同的是,执政官的眼里虽然也有对食物的贪婪,但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失去体面。
四周愈混乱,飞溅的肉屑,推倒的烧烤架,油脂飞溅在那些精贵的衣料上,那些人的眼睛里都写满了吃肉二字。
主厨眼底还保持着清醒和冷静,但他的冷静让人觉得更加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