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雪滢面不红、心不跳,厚了脸皮,“拿得出吧。”
大太监稍稍舒口气,虽有些狮子大开口,但比其他条件好办得多。身为御前红人,常得帝后妃嫔打赏,区区百两算不得什么。
宁雪滢笑意加深,看似贪心,实则是将那些纹银分散给了今日受惊的侍女们,用以慰藉,也有收买人心之意。在高门府邸,门道多或许能保命,那些侍女分布在各府后院,总能在某一时刻帮上她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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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卫湛忙完公事才不疾不徐去往燕寝。
庭月阑珊恻恻寒,燕寝内从侍卫到药师,人人自危,除了前来看好戏的秦菱。
卫湛走进时,面色温和,没有请罪的意思,与一脸冷肃的景安帝刚好相反,更像是来例行请安的。
寝殿之中,提议用眼泪为药引的药师站在帝王宝座旁,怯怯偷觑卫湛,心中忐忑又狐疑,不过是抓了一小批侍女,怎就惹怒了次辅大人?
“陛下万福金安。”
稍一作揖,卫湛直起腰,背脊笔挺,不卑不亢。
景安帝抬了抬手,吐出一句“看座”
,面色并未转晴。
卫湛坐在秦菱上首,接过宫人呈上的青瓷盖瓯,随意开合着茶盖。
秦菱唇角一提,“看起来,卫相无心品茶,是否有话要讲?”
“没有。”
歪靠宝座的景安帝重重一哼,“侍女一事,爱卿不打算给朕一个交代?”
水汽氤氲指尖,卫湛平静开口,“陛
下想延年益寿,微臣祝福,但沾了血的长生术即为邪术,朝廷是明令禁止的。微臣救下那批侍女乃分内之事。”
景安帝冷笑,“朕非要呢?”
“好,微臣给陛下一个交代。”
卫湛刮去漂浮的茶沫,懒懒扫向众人,“何人出的主意?”
那名药师咧了咧嘴,走到众人的视线中,跪地道:“是小人。”
一旁的秦菱漫不经心道:“是本督从宫外带回的江湖游医,没有品阶,但有些本事,可要为卫相看看诊?”
细瓷摩擦的声响拉起长音,卫湛刮动茶沫的动作慢了下来,随即重重扣上茶盖,“青岑。”
站在卫湛身边的青岑陡然出现在跪地的药师面前,铁掌一扫如刀切,擦过药师双瞳,溅出一泓血水。
“啊!!”
药师捂住眼睛痛苦嘶吼,惊恐地张大嘴巴。
见状,御前侍卫们欲要拔刀。
可刀还未出鞘,就被卫湛一记厉眸逼回。
侍卫们紧握刀柄,随时待命。
景安帝眸光阴郁地凝向卫湛,“这就是爱卿给朕的交代?!”
“以律令处置,即为交代。”
“你怎么不说是在杀一儆百?连朕也儆戒了!”
卫湛淡笑起身,慢慢走到御前,颀长的身量如松如柏,早已蔚然葱郁。他再上前时,甚至令一向养尊处优的景安帝倍感压迫,软了腿骨。
在场的侍卫们面面相觑,竟也没有做出护驾之势。
次辅知人善任,礼贤下士,赢得群臣爱戴,御前侍卫们对他也是充满敬畏,不到迫不得已,不敢贸然拔刀相向,更何况,陛下没有下令。
殿中气氛没有缓和,景安帝却迟迟没有下令,只因一旦捅破君臣之间的窗纸,很可能覆水难收。
平心而论,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早已厌倦朝廷的勾心斗角,却不愿让位,有卫湛在,可稳固朝政,他也能高枕无忧。
所有被重用的臣子中,只有卫湛在朝廷内可任人唯贤、在朝廷外可震慑敌军,至于秦菱,狼子野心,重用也要严加防备。
权衡利弊,景安帝熄灭了心中怒火。
既如此,他拍了拍卫湛的肩,“爱卿要做什么?”
卫湛微抬眉宇,适时向后退去,躬身一礼,“微臣怎敢儆戒陛下!言辞不妥之处,望陛下恕罪。”
威压感消失,景安帝笑道:“爱卿提醒的是,这药师妖言惑众,罪有应得。来人,拖下去斩立决。”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齿缝吐出。
药师连忙磕头求饶,感受到景安帝的无动于衷,模糊着视线,连滚带爬地靠向秦菱。
秦菱一脚蹬开,紧捏茶托,眼睁睁看着药师被侍卫拖走。
他是来看好戏的,却因陛下的妥协,连手中的茶茗都变得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