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霽沒說話,宋伶然打開車門:「小霽上車。」
等林霽和向淮上了車,宋伶然關上車門,向林霽姥爺說道:「您也別往心上去,他們不是全家都搬走了嗎,平日裡也碰不著面,您放寬心……」
林霽姥爺擺手:「不放寬心我也活不到這時候,早就因為老臉丟光不活了。」
宋伶然沉默半晌,嘆了口氣:「那我們先走了。」
向淮和林霽並排坐在車后座,兩人的手仍舊緊緊抓在一起,在下面的時候是林霽抓著向淮,上了車是向淮握著林霽。
林霽沒什麼異常,仍是一副淡然模樣,向淮心裡卻酸得能擰出檸檬水來,他觸碰到林霽掩藏的生活的一角,都覺得那樣難以忍受,完全地陷在這種生活中的林霽呢?
「我是不是給你惹麻煩了?」向淮小聲說。
林霽笑了一下,一道陽光從前車窗照進來,正好打在他的臉上,給他的皮膚染上一層細膩華貴的金。
「沒有,」林霽說,「跟你沒關係。」
向淮抿了抿唇,他想,要是自己一開始沒去應那個紅毛的挑釁,讓那群人直接走過去,或許就沒現在這些事了,林霽也不會這樣難堪。向淮打架從來不計後果,更沒為此後悔過,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他正懊惱著,手心突然被人撓了一下。
向淮抬起眼,林霽在沖他笑,聲音放得很輕,也很溫柔:「謝謝你幫我。」
向淮的心跳不合時宜地急促起來,剛想開口,向啟和宋伶然打開車門各自上了車。
林霽收回視線正了坐姿,鬆開了和向淮交握的手。
車子啟動離開,將小院甩在後面,向淮扭過頭,只看到院外那棵始終安靜的梅樹,林霽的姥爺已經不見了。
車內一時有些安靜,宋伶然看著前面不知道在想什麼,向啟從鏡子裡面看了後排的兩人一眼,笑道:「終於能回家了,小霽晚上想吃什麼,要不我們找個開門的飯店在外面吃大餐吧?」
「都可以。」林霽說。
宋伶然突然扯過一旁的包,從裡面拿出一個紅包來,遞給林霽:「給你的壓歲錢。」
林霽一愣,剛說了半句「不用了……」就被宋伶然扯過胳膊,強硬地塞進了手裡。
「給你就拿著,過年呢哪有不要壓歲錢的。」宋伶然隔著紅包捏了捏他的手,溫熱的指腹觸及到林霽微涼的手背,用力地握了一下才收了回去。
林霽臉上的笑消失,一瞬間摻了些空白的茫然。
「然姨,」他低聲道,「今天真的很對不起。」
「說什麼呢?」宋伶然說,「那都是上一輩的事,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好上學過咱們自己的日子,別管那些事情。」
林霽低低地嗯了一聲。
向淮想了想,將一旁的羽絨服扯過來,側過身子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幹些什麼,窸窣響動了一陣,他轉過身來,也往林霽手裡拍了個紅包:「這是我給你的紅包!」
他財大氣粗得像個土財主,車內有些悶窒的氣氛被打散,林霽斂了情緒,笑道:「你給我紅包幹什麼?」
「紅包多多,福氣多多呀!」向淮歪著頭笑,顯得很不正經,然而他看著林霽的眼睛卻很認真,甚至顯得有些鄭重了。
兩人對視了幾秒,林霽蜷起手指,將兩個紅包都攥緊,說:「那我回去也要給你包個大紅包,不能讓你占我便宜。」
「媽你發現了沒?」向淮把腦袋夾在正副駕駛的空隙里,沖宋伶然說道,「林霽不是一棵好白菜,我沒騙你!他可壞了!」
「我看你才不是一棵好白菜,」宋伶然毫不客氣,「你是拱白菜的豬。」
「媽媽,」向淮突然軟下嗓子,兩個字膩得宋伶然打了個哆嗦,「我好喜歡你的比喻啊!豬拱白菜,白菜被豬拱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知道被戳到了什麼笑點,越說越樂,差點被嗆到,笑得臉都紅了。
宋伶然驚呆了,眼神像看神經病。
大年初二,路上開門的店鋪很少,向啟放慢車,連著開了幾公里都沒找到吃飯的地兒,到最後索性放棄了,準備回家再吃。
回家是接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向淮從小就有個毛病,坐車過兩個小時就犯困,今早又是五點多就被從床上拽起來走親戚,被車一晃,半道上就迷迷瞪瞪的想睡著。
他本來趴在車窗上睡,額頭被車晃得往車窗上磕了一下又一下,林霽皺眉看了半天他小雞啄米似的睡姿,後來實在看不下去了,放輕動作將人搬到了自己腿上。
向淮迷糊了幾秒,瞬間瞪大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媽呀他是躺在林霽的大腿上嗎?他的後腦勺蹭著的是林霽的腰嗎?媽呀!
向淮緩了半天,然後特不要臉地轉了個身,將腿蜷在座椅上,臉拱進了林霽的懷裡。林霽的羽絨服拉鏈敞開著,向淮的臉貼著林霽裡面穿的柔軟的毛衣,兩邊的羽絨服將他的腦袋罩了大半,整個人都徹底被林霽的味道環繞。
林霽被他拱得僵了一下,隨即又放鬆,摸了摸向淮側鬢的頭髮,輕聲道:「睡吧。」
這他媽誰睡得著啊!
向淮在心裡嘶吼了兩嗓子,他偷偷地睜開眼,視野中是林霽身上毛衣的藏藍色,還能看到毛衣邊緣罩著的一層柔軟的纖維。他本來以為自己睡不著的,但隨著時間流逝,他心裡的躁動逐漸平靜下來,他的臉隔著一層衣料貼著林霽腰部結實的肌肉,鼻間是林霽身上的味道,清清淡淡,好聞極了,沒一會兒向淮竟真的在這種味道中困倦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