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乔楚生收到了白幼宁的信,信里说自己已经回到了报社。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幼宁在信里说自己答应了路垚不把这件事说出来,但她觉得这件事乔楚生应该知道:路垚是自愿跟路淼回去的,但这是个交易,路淼找人救乔楚生,路垚跟她走。乔楚生看完这封信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他说过,他要确保没有人能让路垚忍气吞声,到最后,路垚却是为了救自己委曲求全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乔楚生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他不想回家,以前从来没觉得那房子那么大那么空,而现在自己待在家里就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他也不想去想路垚,对于这种烦心而又无能为力的事情,他会选择逃避。走到河边,看见一群孩子在吵吵闹闹。一群十几岁的男孩子,围成一个圈,脚下还有一个同样年龄的孩子。乔楚生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是,那天,他好像看到了自己,自己像他们这么大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了,小伙伴们叫他没娘的孩子,合起伙来欺负他。可能是对那个孩子的可怜,可能是对曾经的自己的可怜,他走了过去,驱散了那群男孩。他把蜷在地上被打的男孩扶起来,认出来是每天街上卖报的那个报童。乔楚生蹲下来帮他轻轻掸去身上的灰,问面前的孩子为什么被打。
其实,乔楚生有些惊讶,这样小的孩子被一群男孩围攻,眼角,嘴角都有些淤青,可他却没掉一滴眼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回答乔楚生的问题:“他们要抢她手里的糖,不给就揪她的辫子。”
男孩说着用手指向一旁。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乔楚生才发现缩在角落里的女孩。男孩笑着朝女孩招招手,稚嫩的声音说出很有责任感的话:“出来吧,他们走了,他们再来我会保护你的。”
这让乔楚生觉得很有趣,就顺势在河边坐下了,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也在他身边坐下来。乔楚生多年在血海里浮沉,身上总归要带着一种血腥味,这种味道是浸入骨子里的,是洗不掉的,这不免让女孩子有些害怕。那个男孩子倒是胆子大,和乔楚生聊的很欢。
乔楚生揉了揉男孩的头,问他:“这是你妹妹吗?”
男孩摇摇头,接了一句:“她不是我妹妹我也要保护她。”
乔楚生觉得这样的一个孩子实在有趣,明明自己都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了,“保护”
二字还是不离口,引得乔楚生一阵笑:“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保护她啊?”
男孩犹豫了一会,古灵精怪,盯着乔楚生了好一会才开口:“看在你今天帮我把他们赶走的份上,我就告诉你。”
男孩趴到乔楚生的耳边,嫩嫩的答一句:“因为我喜欢她。”
这句话让乔楚生觉得这小家伙不仅伶俐简直是要成精,笑着面前的孩子:“你才这么大,你知道喜欢什么意思吗?”
小家伙听到乔楚生的质疑不太高兴,马上就变了脸:“我知道,喜欢就是有好吃的想分给她,就是每天都想跟她在一起,就是她受欺负要保护她,就是她开心我就开心,她不开心我也不开心……”
后面的话乔楚生再也没有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开始不再孩子身上。他开始回想自己和路垚的事情:那家情侣餐厅的牛排很好吃,乔楚生带路垚去过;他说如果他爹想欺负她,那欢迎来战;他总是习惯了路垚在身边,他走后的房间变得很大很大;他拼命帮路垚争个自由是希望他能活得无忧无虑……好像……都对上了,他这样想着,却被孩子叫回现实:“你怎么不说话?”
“嗯?什么?”
乔楚生回过神。“我说,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孩子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也许,算有吧。”
他这样想着,嘴上却是问了孩子另一个问题:“那如果,她离开你了,怎么办?”
这些问题,嘴上说出来好像是在问旁边的孩子,可是一个孩子就算人小鬼大的,关于感情,又能知道多少呢?所以实际上,不过是乔楚生在问自己罢了,在问自己,在问自己的心。“那当然是去找她喽。”
乔楚生没想到孩子会回答他的问题。
也许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思考,也许是孩子的话。这时的乔楚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对路垚的那份感情。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路垚过着他理想的生活:自由,干净,肆意。所以自己总是想要替路垚守住这份纯净。他认为,只是这个原因,仅此而已。如今的他发现自己对路垚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在自己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把报恩理解成拥抱的时候,在他借助身高优势一把抱住自己时,看着他嘴角的饼干屑不自觉地伸手帮他擦掉时,在眼看那颗子弹打在他身上时,在看着他给幼宁带上戒指时……像一个失忆症病人突然恢复记忆般,重新拾起并准确定义那种感觉:是心动,是心痛。
乔楚生告别了两个孩子。还是懒散的走在街上,只是大致方向却有了:回家。一路上乔楚生想了很多,一直以来,自己都说等自己看清楚这份感情。原来,自己的心早就因路垚而跳动,是他不愿去承认,或许,是不敢。路少爷活在阳光下,恣意张扬,而自己却满手人命,浑身戾气。他怕自己玷污了那样美好的路垚。他更怕的是,如果自己接受这份感情,路垚会跟着自己走在刀刃上,可是,他胆子那样小,他太干净了,不该过这样的日子的,他应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不顾任何人的眼光。
不知不觉回到了家,回到自己房间瘫在床上。觉得口渴,起身抓起床头柜的水杯。却看到了那封没有拆开的信。“既然想明白了,就没有什么可逃避的了。”
他这样想,打开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