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之前在棺材里,薛灵均已经隐隐有些猜测,直到此刻,才笃定之前那一番戏码只是为了查案,心里顿觉万分踏实。
王琳不曾骗他,果然陛下、魏大人和谢丞相都知道林岱安不是凶手。
只是,不知道今日这番内情,王琳是否知晓?
听闻他一收到消息就入宫去见陛下,直到今日也就比陛下早一步来到谢府。
林岱安见他又起呆来,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低声道:“咱们该走了。”
薛灵均抬头看他,正诧异门已锁要怎么走,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锁咔哒一声开了,紧接着就是吱呀一声,厅门已开。林岱安朝前一步,半挡住薛灵均,朝进来的两人拱手行礼。
原来是谢丞相与魏典,魏典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清瘦老头。
谢丞相点点头,对薛灵均在场竟然也没露出任何异样神色,只在殡仪台一旁的木椅上沉沉一坐,威声对魏典道:“魏大人就在这里验吧!老夫倒要看看,这凶手是否真如林贤侄猜测那般,能如此胆大包天,敢今日在老夫眼皮子底下炫耀撒野!”
魏典点头称是,快步走至敛火铜盒前,小心翼翼地将敛火铜盒底部翻过来,再那四周隔板揭开,原来这铜盒内设有机关,内藏隔纸,轻轻黏在盖上,那黏胶遇热则化,隔纸就掉落下来,覆盖在刚燃烬的祭文纸灰上。
魏典,对着完整的焚烧纸灰,用亮蹭蹭的桐油灯去照,身后那个清瘦老者,是刑部一位能仿笔迹的能人异士,被武济川调过来协助。老者将那纸灰上的祭文与笔迹认认真真地一并抄录下来。
能上去写祭文的,都是谢二小姐的朋友,非富即贵,这些人的笔迹并不难寻,甚至有不少魏典都能一眼识出。
抄录完毕后,魏典一一对照。
第一份,若芙蓉出水,清秀俊逸,且文采斐然,洋洋洒洒一大篇,先是把谢二小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接着又抒谢二小姐心声,以她口吻,将她对王琅的一腔爱慕思恋,写得催人肠断。很明显,乃是颜昭唯代皇帝所写。
第二份,笔锋如有神力,字势雄健,若卧虎游龙,一眼便看出是王琳所书,不愧是王家子孙,再不成器,也能写出一手别人难以企及的好字。只是,祭文十分简略,文采与颜昭唯那一份相比,也大为逊色。
第三份,字迹风流,词采华茂,又处处透着不折腰的风骨,是宋徽。
第四份,字稚嫩若三岁顽童,一笔一画软绵无力,若无骨之草,又裹挟着一股甜甜的天真气息,文采更是一点没有,狗屁不通,不用猜就知道,是唐歌无疑。
……
魏典翻着翻着,眼看要翻到最末,却也没现哪份祭文有异常。
一直到最后一份,魏典望着那上头字迹,瞪大双目。
那笔迹,赫然又是王琅。
而那祭文内容,竟然是:
觊觎吾者,死不足惜!
第o23章诉衷肠
“放肆!”
谢丞相猛然起身,怒火中烧,一把打翻殡仪台上的香烛,“王家竖子敢尔!”
“丞相大人息怒!”
魏典连忙道,“王琅此刻人在海城,断断不可能是他。”
谢丞相豁然转身,对林岱安怒目而视,“林贤侄,你说,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谁?!”
林岱安虽十分不喜王术,对他也有过怀疑,但此刻这篇祭文却又叫他疑窦丛生。
虽则林岱安预测凶手可能忍不住前来炫耀,但没想到竟炫耀得如此直截了当。
而那王术听起来十分急躁紧张,与这“觊觎吾者,死不足惜!”
八个字里透出的高傲不屑,实在太不相符。
更何况,虽说王家书法精髓有共通之处,但王琅之书法又为王家翘楚,王术真能模仿得如此精妙?
但此刻,他也只能据实答道:“回禀大人,最后一个进来的,是王术。”
谢丞相听得王术的名字,咬牙冷笑,恨声道:“王术,好呀!老夫就说,除了他王家,还有谁敢与我谢家作对!定是王仑父子吩咐王术做的!”
林岱安皱眉,怎么谢丞相仿佛巴不得是王家人动的手。
魏典不敢轻易拿王术审问,先携着证据回大理寺,等待陛下旨意。
当晚,谢丞相就进宫到殷宁陛下跟前跪着哭诉,直到殷宁陛下亲口承诺,绝不会包庇王家子孙,秉公处理,谢丞相才肯起身回宫。
林岱安与薛灵均离开谢府,两人默默不语,走在京城的街道上,快要入冬,风从衣领灌进去,着实冻人,薛灵均甚少这般吹冷风,忍不住竟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