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叹出了一口气,嫁人有什么好,嫁人了,就什么都不自主了。
朱仪秀看着温含章的侧脸,突然问道:“若是我嫁给四皇子,含章妹妹会与我一直要好吗?”
温含章有些挣扎。朱仪秀从来不是这般患得患失的人,她性子有些猫一般的骄纵,那种可爱的蛮横让她做事一向理所应当,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让她十分烦恼的。
在温含章开口之前,朱仪秀突然用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唇,认真道:“你要好好想清楚这个问题。”
温含章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为何会担心我们会有问题?”
朱仪秀缓慢地摇了摇头,口中却道:“我怕的是,我与四皇子会有问题。”
男人有什么好的。若是嫁了人,与温含章之间便要互相算计,她宁愿不嫁。
温含章脸上有些不解。其实从私心而论,若是朱仪秀与四皇子婚事不成,温含章更应该松一口气。但从朱仪秀的角度,四皇子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婚嫁对象。这小半年来朱仪秀每次与她通信,上头说的都是四皇子孝敬未来丈母娘的事情,温含章以为朱仪秀对四皇子应该是有些喜欢的。
她问:“你不喜欢四皇子吗?”
朱仪秀笑了笑:“何为喜欢?喜欢不过是两个人在外在、才情、权势上的互相欣赏,肤浅至极。我对他如此,他对我亦是如此。”
温含章是真的觉得朱仪秀有些不大对劲,她仔细端详了一下朱仪秀的面容,与她四目相对之时,朱仪秀一双眼睛仍然如从前黑白干净,尘埃不染,直直地印着她的面容,就像意识不到她那句话中满满的凉薄一般。
温含章突然道:“四皇子是哪里招你惹你了?”
朱仪秀却是无甚姿态地歪扭在她身上,望着房顶:“我只是觉得他没有含章妹妹先前说的那么好。”
温含章苦笑不得:“我以前说他什么了?”
她想了想,她似乎真的与朱仪秀说过她小时候见到四皇子在寺庙施粥的事情,不过就那么一次罢了。
温含章有些感叹,朱仪秀小时候是个傲娇的小萝莉,又是一贯的药罐子属性,少有人愿意靠近她。温含章一向心软,便借着大人交际的机会向她伸出友谊之手,但她也是身在内宅,哪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说,碰见了一件稀奇事便随口拿出来哄着她,没想过朱仪秀会一直记着。
朱仪秀心中有些叹息,若是知道温含章都忘了,她绝对不会靠近那个人。朱仪秀起初只是想看看能让温含章赞誉良多的四皇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哪知道不过一次,那个人就阴魂不散,像块牛皮糖一般撕不下来。朱仪秀几次想与他说明白,都被带偏了话题,每次都是以吃亏结尾。
因着想起了那些让她又羞又怒的事情,朱仪秀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温含章看着她满面绯红的模样,突然断言道:“你不大对劲。”
温含章正想好好问问朱仪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延平侯府的人却突然上门说是院子里收拾好了,让朱仪秀过去看看符不符合心意。
朱仪秀顿时松了一口气,与温含章匆匆告别便掀帘而去,模样颇有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温含章细细地品着朱仪秀方才的举动,透着一股不自觉的小女儿娇态,举止比起从前大胆了许多,她突然有了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可思议。
待到了苏嬷嬷带着大丫鬟一起过来汇报时,温含章仍是有些出神。苏嬷嬷按着身份资历将过来的人都分派了工作,院子就这么一点大,能跟着过来的都是主子面前得用的人,伺候起居、洒扫、浆洗、轮值、厨房,这时候也没人敢挑差事苦重了。温含章只听了一耳朵由着苏嬷嬷安排了。
她心中想着,若是真的像她想的那般,朱仪秀不嫁都不成了。
温含章吁出一口气,反正在这道观里还要一个月,不怕朱仪秀一直躲着她。
但朱仪秀却是从这一日起就没有过来了,延平侯府的人说朱仪秀当日回去后便发起了高烧,古氏似乎觉得她被冲撞到了,连着大半个月都将朱仪秀拘在房里,自己却是亲自过来与温含章说话。古氏是长辈,她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温含章也只能打消了过去看望朱仪秀的想法。
清正道观这半个月陆陆续续有人家入住。温含章听秋思说,这段时间道观正殿就没少了香火,许多人家都是老夫人连着媳妇女儿一起日日在三清面前上香祈祷。
温含章不大信这些,但她在道观中也是无事可干,便跟观里要了几本道经随意翻看着。
反倒是苏嬷嬷与她道,想与丫鬟们分批去三清面前上香磕头。
这个时候,求神拜佛也是一种心理安慰,温含章便同意了。
府中这一次带来了一队卫兵,高健在第一日到来时就勘察好了地形。
清正道观背靠着一座山,坐落在一处平坦地带。越是临近灾害日,道观中就越有人抱怨,有山鼠下来跑进院子里偷吃东西,不仅山鼠,从院子里往上看,日夜都能见着许多不明鸟类在迁徙,温含章有好几次还在门口看到了盘旋的蛇,幸得他们带了硫磺过来,院子里才没有动物成灾。
因着这些异常之举,道观中有许多人心中也渐渐信了钦天监的预言。
李秉善是闲不下去的人,他好几次出去都带回消息,说是附近好几个村庄都有人在收拾家当,想要跑到更远的地方。
李秉善与她说话时,满脸的复杂,似乎被这些人的急切也影响到了,想劝温含章搬远一些。
温含章坚定地拒绝了他。清正道观没有问题,这里离京城已经很远了。现下她担心的也不是自己的安全。
大半个月的时间,钟涵只让人传了两次信过来。距离上一次已经有了好几日了。温含章心中七上八下的,她一直倒数着天灾的日子,终于到了那个她连时辰都记得十分清楚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