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想的還是不夠縝密,雖然大家都是要逃出去,但具體的想法卻不同。路上有人被抓,有人慌不擇路陷入沼澤,還有人被他們訓練的獵狗發現,一路上情況百出,彼此拖累,我盡全力拖住追捕,送出唯一逃離的孩子,一個月後,她的監護人將她重送了回來。」
年樂目光靜寂,仿佛在說別人身上發生的事情。
「所有參與越獄的孩子都受到懲罰,有人甚至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年齡最小,鼓動半個感化院的孩子出逃,並且送走十幾年來第一個逃出的人,他們認為我是從東方來的惡魔,將我關在地下的反省室,不讓我與任何人交流。」
「我在地下被關了八年。」年樂將驚心動魄的事,儘量講的平淡。
「我反思了很多,其中一條,就是隊伍只能有一個絕對的主導者。」
「我說這些,沒有其他意思。」年樂垂眼,對著孟城輕和一笑。
「我知道你想對孟家做什麼。」年樂語氣溫和,聲音在風中也依舊平穩。
「雖然我們的目標相同,但我們手法不同,我看到你給孟無憂準備的成年禮物,方才明白,我們不是一路人。」
孟城後背僵了僵,卻依然保持鎮定。
「對弈只需要黑白雙方。」年樂低眼看向孟城,居高臨下,保持和煦。
「我不需要灰色的勢力混入棋盤,你會干擾到這盤棋的走向。」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籌備這麼多年。」孟城忍著心中的情緒,「我要做的事,必須做到,他們必須得付出代價。」
「所以我要來和你下這盤棋。」年樂笑容溫潤。
「如果你贏了,說明你布局謀略遠勝於我,我會聽從你的安排,放棄我所策劃的一切;但如果我贏了,之後我說一,你就只能說一,我要你手上的資源,你就得雙手承上。」
孟城快回想棋盤中的情勢,心中已然有了定數。
「小秋,忘了告訴你,我現在是很厲害的棋手,之前的失敗,也只是因為我的心思不在棋盤上,更不關注所謂的輸贏。」孟城起身坐在年樂旁邊,挖了一塊年樂盤裡的栗子蛋糕。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雖然不想這麼說,但你現在,確實贏不了我。」
孟城將蛋糕放入口中,栗子的綿密,奶油的清甜,還是曾經熟悉的味道。
「下午見。」年樂沒有過多辯駁,起身去往休息室,閉眼休息半個小時,踩著點回到棋室。
孟城早已在座位上等候,年樂理了理西裝袖口,穩穩坐在孟城對面。
棋盤開封,隨著裁判宣布比賽繼續,年樂指尖白子落下,整個人渾身氣勢一變,氣息沉凝如霜。
這一子,終於從棋譜中走了出來,但孟城勝券在握,顯出一副毫不吃力的模樣,應對對面棋路的改變。
白子繼續落入棋局,紛紛點點,如落雪一般,孟城氣息一屏,只是十幾手棋,上半局仿佛背棋譜般的僵硬落子,竟然一點點活了過來。
之前看似被死死壓制的棋勢,如今更像是一方深不見底的寒潭,看似平靜的水面,只要落下一片雪花,就會盪開漣漪,隱約可見其中暗流涌動,殺機四伏。
孟城一點點坐直身體,背後發涼重審視棋盤。
「白棋這一手補,使得邊上三枚棋子立刻成了活棋,妙手!」線上講解師盯著周邊棋子布局,突然意識到什麼,開始再看全局。
霍蔚然緊緊看著旁邊顯示的勝率,只是一子,黑棋的勝率突然下跌了百分之五,可見這一手的效率絕對不容小覷。
「這樣看來,黑棋之前這方的下法,看似先手便宜,其實是大惡手。」講解員也回過神來,神情難掩激動。
「現在黑棋正在面臨危機,一旦處理不好,身為翻盤手的孟城七段,極有可能被對手翻盤!」
接近二十分鐘的長考,孟城表情一點點嚴肅起來,手中黑棋緩緩夾捏,落上棋盤。
「黑子曲。」解說眼睛一亮,「既阻止了白棋從這邊渡過,又轉變了棋勢,攻防兼備,是應對白方妙手的妙手!」
看黑棋勝率回到百分之七十九,霍蔚然握緊手中書本,身體前傾,緊緊盯著眼前的棋盤。
年樂眸色沉穩,指尖夾起白子落下,落子如雪,如今雪下的越發大,從之前的星星點點,現已匯成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孟城竭力應對,越下心中卻越發的不安,棋局節奏驟然加快,孟城心臟一次次提起,直到對面突然傳來清脆的兩聲。
如玉般的指尖夾著白棋在棋盤外輕碰兩下,孟城抬頭,看到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眸。
這是曾經,小秋給他教棋時的動作,這個信號意味著……
睜大眼睛仔細看。
你要輸了。
孟城心跳幾乎一滯,腦海中掠過棋盤上的種種,目光隨著白子緩慢落下。
雪停了。
萬物冰封。
「白子之前一飛,占據了這兩邊的主動,黑棋團住鞏固這一塊,白棋先手長氣,此子一落,收氣直接殺他這一片七枚黑子!」講解師難掩心情澎湃,下半場黑棋沒有落錯一子,即便如此,還是被翻盤,aI判定的黑棋如今的勝率,已經到百分之六十一,但實際上,這一手足夠讓黑方崩潰。
孟城盯著棋盤,反覆確定幾次後,緩緩閉住眼睛。
「城城,圍空的時候,要注意周邊,力求不要有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