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铉的脸色异常苍白,任谁看着都知道他受的伤不轻,可他仍然只是摇了摇头:“燕大哥,你说,人活着一辈子是为了什么?”
燕南悠叹息一声:“铁铉,我只求平静,不曾有什么执着。”
铁铉的眼眸炯炯发亮:“燕大哥,你和青哥之间,算不算执着?”
“这……”
燕南悠难得的显出为难的神情:“我们经历的太多,若真要说有什么盼头,那就是想办法治好严青的病,我欠他的情太重了。”
“燕大哥,我虽然不知道你和青哥曾有过什么经历,但你对他其实是有情的,是不是?”
铁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句接着一句,问得燕南悠几乎哑口无言。
“这当然是有的。”
燕南悠苦笑道:“也罢,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我也不怕承认。以前的严青不像现在这般,除了我便没有别的倚靠。我心里自然是喜欢他的,可是又受不了他的摆布。之后经历了许多,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因为我的过错,害死了我的父亲。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是因为我和严青而死……我忘不了……可是,我父亲总归是死了,严青还活着,现在疯疯颠颠,只比死了好那么一点儿……我每次看到他,总会怪自已,若不是我,他不会这么可怜。他跺一跺脚,整个江湖都会跟着震,可现在?每天守在房里等我回家……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难受……想着治好他,却又担心他变得和以前一样,哪怕心里真的有我,却总是算计安排。可是真治不好,我又不死心,总希望着有一日他能像当初那样神采飞扬……”
铁铉有些惊愕的看着难得失态的燕南悠,好半天才说道:“至少你们是互相喜欢的,我一直知道自已没有什么指望,从不敢想那些有的没的,如今,我也算是彻底死了这条心了。”
燕南悠慢慢平静了下来:“铁铉,事情都过去了,你若心中有了决定那是最好,很多时候,不是金诚所至,金石定然会开。”
铁铉苦笑道:“我就因为总不信这点,现在才吃了这些苦头。燕大哥,秦挽长得真好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样喜欢他……就算知道他为人不好,心里又暗暗打着算盘,可总是觉得只要真心对他,他总有一天……虽不可能对我如何,至少也会真心待我。只要能这样,我也就满足了。”
燕南悠并不打断铁铉的自言自语,反而跟着轻叹了一声。
“燕大哥,我自已都觉得就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他做了多少坏事,我总会想到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替我解围,还有笑着说话的样子。他对我有一丁点儿好,我都能一个人笑上半天……”
铁铉的语气越来越苦涩。“珍珍喜欢秦挽,我不怪她。她是个很贤惠的女人。我嘴笨,不懂讨人欢心,秦挽比我有地位,有钱,珍珍喜欢他是理所应当。可是我听到秦挽说对珍珍没那种心思的时候,我又真的特别高兴。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燕南悠摇头道:“你别这么想,情之一字,若是真是能如此大方,便不会有世间痴男怨女为之负累,纠缠不休。”
铁铉的眼圈有些发红,但仍咬着牙说道:“其实千佛手前辈早就提醒过我,秦挽接近我定有所图。我也知道,就凭我这样的人,秦挽断没有道理和我称兄道弟。他说我们一见如故,其实我在他面前经常不知说些什么。他会吟诗作画,我只会打铁,我早就知道,我们不是一路人。可我总是不甘心。我不懂,为什么就是知道了他害死我师傅,我还会傻乎乎的说什么要他改过……我很蠢,是不是?”
燕南悠好半天才说道:“铁铉,若是有情人,地位必然须平等。他比你高一畴,或是你比他胜一手,都难成事。”
铁铉眨了眨眼,终于还是没有落泪:“燕大哥,我懂。门当户对本就有几分道理,更何况,我喜欢秦挽,秦挽却不喜欢我……”
最后一句话,铁铉说得异常艰难,但过了这道坎,他的语气终于变得释然:“杨教主不知对秦挽下了什么药,想必是准备用秦挽来讨得我的欢心,这样我说不定就会拱手让出藏宝图。若我起初真的狠得下心,此时躺在这里的不会是我。”
燕南悠听到铁铉这么说,脸上出现一种奇怪的表情,似乎像是笑,但又勉强保持着冷面,看着十分古怪。“你啊,狠得下心才叫怪!”
“后来的事,我不怪秦挽,他也不想的。”
铁铉的眼半闭了起来,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等他清醒的时候,我其实还有意识。我特别清楚的听到他吓得不轻,可是又不敢睁眼,我不知道怎么有脸再见他。他也算是干干脆脆,不喜欢我就连一点希望也不留,甩身就走了……”
铁铉自嘲的笑了笑:“我总算知道,当一个人不喜欢你的时候,无论你做了什么,在他眼里,也不过是路边的一滩烂泥,他根本连看都不屑多看一眼……”
燕南悠又替铁铉擦了擦脸:“铁铉,这件事,我会替你讨个公道。”
铁铉感激的看着燕南悠:“燕大哥,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是不必如此。我觉得说不定以后再也碰不上秦挽这样的人,他说话、行事,虽不能说是处处讨喜,可几乎样样合我心意,我能碰上他,这也算是老天的安排。但我觉得累了,我不能一直这么浑下去,师傅的心愿是铸成七彩刀,他在天之灵,还等着我替他达成,我想,等我身体好了,就可以向师傅那样,花上些时间四处走走,哪怕几年都可以,只要寻到了铸刀的好材料,就能开炉练刀了。”